漫天鹅毛大雪滚滚而下,其势如沸如崩,望之好比雷霆骇目。苏府后花园的凉亭之内,两人面对面僵坐了半个时辰之久,苏小繁为之斟酒,他便埋头饮酒,只是不说话,这种氛围让人觉得很不好受。
“我?”他蓦然开口,声音沮涩,眼睛里盛满了刀光般雪亮的笑意,“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她想了一想,垂下了眼睛。
又是沉默几许,他道:“有喜欢的人了吗?”
她眼波流转,刚要开口,忽然被他抬手阻住,他眼中泛起一丝凛冽的寒意,在这一刻显得妖异异常:“我要听的是实话!”
她一脸平静道:“我想,或许是吧。”
“是谁?”尽管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却又耐不住地想要问问。
“现在还不确定呢。”她眼睛望向别处。
“哈哈!”他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再一次举杯,饮尽盏内冰冷刺骨的酒。这一次喝得太急,他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回手捂着自己的嘴,咳得撕心裂肺。
“你还好吧?”她连忙站起身,有些急切地拍着他的背。
“闪开!”神延将她一把推开,目光超乎寻常的霰凉。
两人就此沉默下去,神延静默无言地自斟自饮,而苏小繁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也不阻止。酒入愁肠,乃是穿肠毒药。
外面的人仍在大放鞭,张灯结彩,醴酒跟熏香的味道,远远就能闻到,然而这一切,此刻在他的眼里,忽然变得如此滑稽讽刺,活生生像一场闹剧。甚至是悲剧。
“苏小繁,算你走运。”他忽然带了丝醉意地笑了一笑,一手撑着大理石桌颓然站了起来,语气不再是倨傲冷冽的,而是一反常态的平静淡然,“老子决定放过你。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你不必担心神皇会有所怪罪,他那里我去应付,保证不会让你们苏家死人就是了。”
“什么?!”她惊骇欲绝。他们的婚事,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利益纠缠的两个大家族,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朝夕相处的青葱岁月,岂是说割就能割断的?苏小繁情知他说出这一番话来,已然是底线下的底线,可是这一刻,她竟然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反而是害怕得紧。
“你在说什么呢?我不许你这么做,现在那个朝堂上坐着的人,你以为还是源君吗?谁敢违抗轩君大人的命令,那就是死路一条!事隔这么多年,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你才突然想到要毁婚,你叫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你不是在放手,是想将我逼上绝路吧?没有任何瓜葛?说得倒是轻巧!你说没有瓜葛就是没有瓜葛了吗?我之前跟你说的,只不过是一时所感,你、你怎就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了?总之不同意,我也绝不许你任意妄为。”
她感觉自己越说越不像话,语气也越说越乱。
神延看了她一眼,嘴角边带上了一丝苦笑,眼底的光彩终究寂凉了下去。十年前封王之乱,他们整个家族的继承人,都被轩君召入室,各自分封之余,每一个人都被勒令喝下一碗特制毒药,从此沦为傀儡,必须无条件为之效忠。
他当时年少轻狂,一举夺了那三碗血酒,统统一饮而尽,嘴角边残留的酒如同血迹,抬头之际笑着对轩君道:“我皇在上,神延在此立誓,终不背叛皇族,有朝一日违背此誓,定当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个人承担了整个家族险厄的命运,他的身上背负着一族没落与兴盛与否的诅咒,却仍然要笑逐颜开地面对周围所有人,不能露出半分怯态与疲态。
当晚他回府之后,夜不成寐,只感觉一觉醒来,身上如同剜心剔骨般传来阵阵剧痛,脱了上衣一看,发现自己肩头上赫然呈现一道金色图腾,宛如火焰鸢尾,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耻辱与成败,皆掌握在别人手里,而他并非池中之物,身上如煎似烙,心中怒火更盛,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翻盘的契机罢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是在踩着无数枯骨前进的,这十年来,的确让神轩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不再将他作为二世祖,而是一个真正能征善战的将领,也因此很好地保护了他的家人。
苏小繁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自己心里明白,只可惜,她却死活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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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陡然听到这一变故,苏敬的眼珠子都差点凸出了眼眶,领着她二到四叔一齐捶顿足,“怪不得、怪不得!西将军走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我就说了无风不起浪,果不其然是你个死丫头片子在背后捣鬼!现在好好的一桩婚事眼看就要告吹了,你这辈子只怕再也休想嫁出去了,金山银山也会吃空不说,留这个老姑娘成何体统?真不知道我们苏家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呀,摊上你这么个魔女!”
苏小繁手里捧着杯茶,优哉游哉地喝着道:“二叔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他收回成命了,他要是真敢这么胡来,我就踹了他的门,到他家横梁上拴脖子上吊去,我吓不死他也吓疯他。”
“作孽呀,作孽呀……”苏敬瘫坐在椅子上,仍旧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苏家五叔风尘仆仆雷霆万钧地回来了,苏小繁平时谁也不怕,就怕这在朝中当职的五叔,一见他立马肃然起敬,一改方才那副惫懒姿态。
苏五叔平日里就喜欢把自己的脸色摆成青紫,今儿格外青紫,紫中还尤其带黑,一进门就指着她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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