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的两处分坛,明面上的管的是八十二家挂了魔教名号的商铺;暗处的则是管理剩余一百六十七家表面上与魔教无甚关联的商铺,而就在三个月前,这两个分坛分别报告了沧州异动。
魔教挂名的商铺,说是“商铺”,其实却不是做什么正经生意的,比如说情报传递、比如说人口买卖、比如说杀人买命等等,但因为道上的人都知道这是魔教产业,不论黑白两道,大多数的人是没有足够的胆量对上魔教这个庞然大物的。
即便是官府,也大多采取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
孟小安接到的第一份线报,说的是有人走魔教的线,买下了两百余人。
两百余人,都是年轻的男子,死契。
对面给的理由是家中农庄整修,正好缺人,如今一并买齐,以后也省事。
这个理由称不上是完美无缺,但也不算太差,沧州分坛的坛主姑且相信了,但是因为两百余人,又都是成年男性,只觉得有些危险的意味,仍是发信到了总部,告知了孟小安这一情况。
分坛坛主也是老江湖,不然偌大的魔教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职位,他当时便找人跟踪了那批人——两百多个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跟踪的也是魔教好手,那处做的本就是非法买卖,自然离城外又近又僻静,买人的领队带着八辆大马车出了城,马车上遮了油布,城门竟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即刻放行,那人追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这才看到那几辆车驾进了一座山中,山口有人拦了路障警戒,戒备森严。他摸不上山,只好回来禀报了分坛主。
那分坛主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又发了一道急件给了总坛。
未曾想魔教总坛的意思还没有传回来,又换了个人来买,一开口又是两百个成年男子。分坛坛主心知不对,便着人回绝,说是之前刚刚做了笔大买卖,实在是没有那么多人了。那买家似乎心有不忿,但碍于魔教的面子,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愤愤地走了。
后来沧州的人多方打听,知道那人并没有放弃,人牙子这一行当并非魔教一家在做,在沧州还有零零散散四五家,那人似乎是跑了不少地方,勉强凑满了五十来个人。
人口贩卖会卖成年男性的实在是少数,成年男性大多是自己自愿卖身为奴的,但是买家却实在不多,就算是家中缺了青壮劳动力也完全可以雇佣,犯不着买一个回去。人牙子也不愿意做这生意,女人小孩吃的少出手快,而成年男人吃得多又难出手,若不是魔教业大,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出两百多个人来,那伙人前前后后加起来要了快五百个,即便是分坛坛主有心卖给他,沧州分坛也的确没有那么多人。
魔教又接到了急件,说是那人零零散散凑了约莫三百个人。
孟小安当时就觉得不对,但一时也搞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只好和下属说了自己亲自来一趟沧州。
在他动身之前,沧州另一个分坛坛主也来了密报,同样说是沧州最近有异动,有人买走了沧州境内一半存量的生铁。
孟小安当时立刻下了决断,他认为那人是要c,ao练私兵。
而在沧州,那伙人甚至只随便的遮掩了一下,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他除了宋金秋很难再想到另一个人。
魔教位处关外,孟小安身为魔教教主大多时候都坐镇敦煌,但魔教势大,他不可能对中原的事情一无所知——宋金秋是二皇子的拥趸,他c,ao练私兵,孟小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兵变。
三百余人的私兵实在是称不上多,但是谁知道宋金秋之前有了多少人呢?想要兵变,只靠买人是不够的,至少大部分的人都需要是自己的心腹,甚至已经串通了守卫都城的两处兵马司,宋金秋不可能靠着这三百个人揭竿而起,他又不是有封地的封王,回朝述职是带不了这么多人的。
孟小安和魔教的两位护法左右合计,得出了这三百个人应该是随时要被牺牲掉的炮灰,毕竟买来的奴役,死了也不会比心腹死掉更让人心疼。
接下去的就是时机了,宋金秋久居沧州,不可能莫名其妙请假回都,他们算了算,得出了五个月后太后六十寿辰,恐怕是宋家动手的时候。
魔教到底只是江湖教派,对于都城动向远不如顾家灵敏,就好像是顾青云,他虽然人在滁州,对于都城风云却掌握的一清二楚,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宋家有兵变的可能。
但孟小安不是。
孟小安在敦煌,再往西便是蛮族的地方,敦煌驻守了一支大军,将军名为李琊,这支大军与魔教的关系亲密,双方互通有无,毕竟在对待外族的前线总不可能窝里斗起来。因此孟小安深知如果都城兵变,等到真的大军挥师北上之时,恐怕皇帝都要出殡了。
孟小安并不喜欢现在的皇帝,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皇帝虽然中庸、虽然无能,但还算得上是勤勉,因为无能,他并没有办法解决很多事情,但他很努力的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将事情做到最好。
只是作为一个皇帝,光是勤勉是远远不够的。
无能、足以成为他最大的罪过。
☆、张三(七)
魔教是江湖门派,但却是靠生意立足根本的。
一旦战事起,光靠敦煌总部的那些结余,能够养活魔教上上下下那么多多久呢?孟小安算过,一年半。
一年半,魔教就会弹尽粮绝。
他绝对不愿意看到兵变,因此他去了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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