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季未岚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吃过早饭他便去了潇湘楼,令他讶异的是,南兮伏案核对账册,也一夜不曾合眼。
南兮见季未岚定在那里,眼中的愧色一览无余,终是站起来道:“在你府中,我总不能一直做个闲人。”
言下之意就是,我该做点什么来回报你。
季未岚平复下心绪,走上前去随手翻了几本册子,眸中惊异更甚。
她能做到这个地步,他自愧弗如。
只是,她长居梳楼,这些理财对账的能力她是如何学来的?
“今日,应该可以处理完。”南兮如是道。
季未岚埋下疑问,点点头:“剩下的我来,你先去休息休息。”
“也好。”
南兮果真回里屋睡了,季未岚在正厅坐了一整日,黄昏时才抱着处理完毕的所有册子回了书房,走时步履轻快,心情极好。
后来的几日,季未岚同南兮又回到了刚回府的那段惬意时光,越发熟稔后,南兮在季未岚的面前的话也渐渐多了。
“你怎么到了梳楼那种风月之地?”
“自小无父,七岁丧母,母亲曾是名动天下的戏子,她一生都活在戏里,她走后,我便卖艺为生,几经辗转,最后留在了梳楼。”
“那你为何喜穿男装?”
“习惯,方便。”
这点季未岚深信不疑,南兮的一切服饰都看着简单,也从不见她挽发,一头青丝只在颈后用一条红色发带固定,然而每日素面朝天的她,依旧美得遥不可及。
“我除了见你穿红衣,还不曾见过其他颜色的衣服。”
“这是我母亲最喜爱的颜色。”
她喜爱,我亦一样。
传言左相独子萧玥不学无术,终日不离酒色,未弱冠时fēng_liú债便欠了一屁股,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左丞护短,加之萧玥还不曾鱼r_ou_百姓,倒也无人管制他,任其自在逍遥。
南兮自打入府以来,便有每日傍晚独自出去散心的习惯,一来熟悉京城,而来理理局势。季未岚觉得无甚不好,欣然准许。
这日傍晚,南兮像往常一样独自出府,哪知直到月上柳梢头,人还没有回来,季未岚担忧南兮安危,派人去寻,这一寻却得知南兮被左相独子萧玥当众带走,至今不见人从府里出来。
季未岚又气又急,差一点没按捺住冲动去左相府要人,突然想到自己背后还有个右相府,这才冷静。
可那萧玥……酒色之徒!季未岚越想越是不安,如今已是孤月西斜,待至月落,这一夜便这样过去了,南兮她……
“来人,随本少爷去左相府!”
话音刚落,言聿来了。还是不见人通传,直接迈进大厅的。
“深夜造访,还望季兄莫怪。”言聿笑得像一朵花一样,丝毫不将自己当外人。
“言兄可是有何要事?”季未岚压下诧异问道。
“算是一桩要事,”言聿摇着手里的羽扇,姿态相当慵懒惬意,“来看着季兄,所谓关心则乱,怕季兄冲动过火得连丞相府都扔了。”
“……言兄莫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季未岚敛眸,抬手挥退下人。
言聿笑得更甚:“佳人有难,言某愿尽绵薄之力。”
季未岚猛地握紧袖中拳头,强装镇定地问:“如何尽力?”
南兮是他和言聿一同遇上的人,从那初见以后,言聿便时不时地出现,看似巧合,实际上又不是那么“巧合”,若说言聿对南兮没有那种情愫,他多少不太相信。季未岚莫名恍惚——眼前人究竟是敌是友。
言聿不着痕迹地瞥了季未岚一眼,便将他的心思猜中了七七八八。
我来看着你,就是尽力。
可这句话言聿终是没说出来。
“季兄莫要误会,在下算出季兄近来有不顺之事,这才冒昧前来,只是将季兄当朋友,也希望季兄能如愿抱得美人归,只愿到季兄大喜之时,不要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言聿说的一脸真诚,季未岚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歪心思,立马被他的三言两语冲淡大半儿,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
眉间雪(五)
言聿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对收到的效果甚是满意。
今晚他刚钻进被窝就被诗诗强行拉起来,二话不说就要他来右相府“看人”,虽然不知道诗诗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既然是诗诗的意思,他自有他的道理,说不定他又察觉到了什么,而他只照做便是。
“季兄且安下心,再等上一炷香的功夫不迟。”
果然,半炷香还不到,就有家仆匆匆闯进来,交给季未岚一封来历不明的信。
据下人所言,是在院子里的一只徘徊不走的信鸽身上取下的。
信件一到,言聿便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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