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愈来愈剧烈,刺入四肢百骸,又顺着脊柱直冲脑海。
宿殃猛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将眼前大块大块出现的黑暗驱散,却最终还是只能弓着身子,缓缓跪倒在地。
失去意识之前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顾非敌满脸惊恐地向他冲来,耳畔回荡的是一声充满恐惧的呼唤:
“——宿殃!”
顾非敌一把抱住软倒的宿殃,焦急地唤了几声,见人彻底晕过去,他紧紧地收着手臂,将浑身透着寒气的宿殃搂进怀里。
“对不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声音里带了哽咽,“抱歉……我、我不该那样逼你。我只是……只是心里没底,害怕你……从此躲着我。”
宿殃自然是不可能开口说什么的。
顾非敌闭上眼睛,叹息一声,抱着宿殃盘坐在榻席上。这一次,他终于可以运转功法,用丹羽梧桐练就的温暖内力,为冻成一团的宿殃暖身。
……
过了不知多久,石室外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将顾非敌唤醒。
他将依旧昏迷未醒的宿殃搂在怀里,伸手从行囊边抽出长剑,戒备地看向石室入口。
宿怀竹自门外踏进石室,淡淡地看了顾非敌一眼。
顾非敌攥紧手中剑柄,脸上神色丝毫不露情绪,将宿殃护在身后,蹲踞原地,毫无怯意地盯着魔教教主。
见顾非敌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样子,宿怀竹轻笑一声:“你与顾盟主倒是十足相像。”
顾非敌镇定道:“我是父亲的儿子,自然与他相像。”
宿怀竹眸色晦暗,沉默片刻,换了话题:“如今毒蛊已解,少阁主是不是该离开我教了?”
听到这句明显的逐客令,顾非敌脸色微变。他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宿怀竹撇了一眼顾非敌身后不省人事的宿殃,话头一转,道:“如今血蛊在他体内,虽说有半凋红的压制,却也不是长久之计。我知道有个人可以帮他,也可以予你信物,去寻那人。就看……少阁主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了。”
看着魔教教主笑眼中的意味深长,顾非敌下意识就想拒绝。
却在这时,他身后的宿殃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将身体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
顾非敌立刻握住宿殃的手腕,为他渡去一股内力。
宿殃无意识地抱住顾非敌的手臂,似乎试图从他这里汲取一点点温暖。
半晌,宿殃身体的颤抖终于平静了一些。顾非敌回头看向宿怀竹,声音低沉:“……请说。”
第60章 又一个疑点
“你也不必如此戒备。”宿怀竹道,“这个忙, 对你来讲, 并不算难事。”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张信笺, 递到顾非敌面前。
信笺未封,上面写着的内容毫无遮拦地展现在顾非敌眼前:
“当年之约, 今年可赴否?”
没有台头, 也没有落款, 只在信笺角落寥寥数笔, 画了一丛翠竹。
顾非敌疑惑地看向魔教教主。
宿怀竹道:“帮我将这信笺交于顾盟主,我便予你信物,允你带宿殃去找可以帮他那人。”
“我父亲?”顾非敌惊讶。
“对。”宿怀竹眼色沉沉,“……你父亲。”
顾非敌没有伸手去接那信笺。
看出顾非敌的不信任, 宿怀竹道:“想来你也听说过,我与顾盟主曾是小玉楼同窗……”
——二十几年前,如今的魔教教主宿怀竹曾经入小玉楼进修,并与当今武林盟主顾若海有了一段同窗情谊。
与他们同期入小玉楼的,还有一位名叫罗余的少年。
罗余虽武功不算扎实, 但于医毒丹药之术上颇有天赋, 被小玉楼祁老带在身边培养。
后来,几人陆续从小玉楼出师, 罗余似乎为了躲避什么人的追杀, 一直隐居在中原西南边境的玉琼雪山。为求生计, 罗余每月都会下山行医, 因他妙手回春,渐渐传出了“玉琼神医”的名号。
“若你想为宿殃彻底驱除血蛊,就必须去找他。”宿怀竹淡然道,“不过那人脾气怪异,曾立誓只医平民,不为江湖中人和达官权贵治病。若没有信物,你们是断断见不到他的。”
闻言,顾非敌眉头微蹙,沉吟道:“西南雪山……”
沉默片刻,宿怀竹取出一支花钗,拈在手中轻轻旋转。
“这支钗,是宿殃生母的遗物。”他平静道,“宿殃的生母与罗余有些渊源,你带着这钗前去,定能见到罗余。”
停顿片刻,他又道:“自然,我放你们离开我教总坛,你是否替我送信,我也无法得知,更无法强迫。但我相信,只要你接下这钗,就一定不会忘记这封信的事。”
顾非敌的视线落在宿怀竹手中交叠的花钗与信笺上,许久,没有动作。
“罢了。”宿怀竹忽然道,“你若不愿,我不逼你。”
说着,他翻手就要将那两样东西收回。
顾非敌松开剑柄,一把攥住信笺与花钗,闭目颓然道:“……好,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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