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壤逐渐变成了草皮。草是那种森森的,旧梦般的铜锈色,踩上去是松软的,有点扎脚,露水打s-hi了袜子,沈仪祯蹲下来选了一只细细的草叶拔起来,放在嘴边吹。清亮的哨音子弹一样s,he出去,惊起蝴蝶,数不清的蝶翅从他们头顶掠过去,黄的、红的、蓝的、紫的……发着妖异的光,像教堂绘着彩色壁画的天花轰塌下来。
一个斑斓的、美丽的幻境。
芳江瞪大两只眼睛拼命地看,但蝴蝶太多了,目不暇接。沈仪祯对她眨眨眼,哨音一转,子弹变成了羽毛,宛如情人间爱语低柔,蝶群盘旋起来,卷成风暴往高处升腾,破开巨大的椭圆叶盘,越卷越密,越升越高,突然,哗一声,像梦散了,各自匿进林叶里不见踪迹。
热带雨林的闷热s-hi气像丝线勒着芳江的喉咙,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见沈仪祯把那片食指大小长短的草叶随意扔在脚下。她连忙把那片叶子捡起来,也看看是不是藏了玄机在里头,但那的确只是一片草芽。
她很震撼,她连活着的蝴蝶都没见过几只。
“太漂亮了。”
“你跳起舞来比蝴蝶更漂亮。”
她脸红了,半天才支支吾吾找到一句话:“那……那些蝴蝶,它们能听你的指挥?”
“我经常来玩,它们给我个面子而已。”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比蝴蝶更少见。”
沈仪祯当她是夸奖了:“它们只能生活在这个园子里,出去了,多一秒钟都活不下来。幸好还有同伴,不然也是件悲哀的事情。我有时候觉得,和植物、动物交朋友比和人交朋友简单。”
芳江说:“它们又没有思想,当然简单啦。”
沈仪祯问:“有思想就一定比没有思想好吗?”
“当然啦,人类才是最高等的动物呀。”
“人类如果不是最高等的动物,人类应该会是一种更好的动物吧。”
芳江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沈仪祯摇头:“没什么,我是觉得我们和它们应该是平等的才对。”
穿过雨林逐渐过渡到亚热带地区,巨大的阔叶变少了,粗壮的榕树出现在路口。芳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粗的树干,须根垂髫而下,从土壤中突出的树根比她整个人还要大,她找了两条根j-in-g相拢的地方坐下,靠在树根上休息。
沈仪祯觉得她的心情有变化:“是不是走得太长时间了?今天也不必逛完,下次还可以来的。”
他在暗示两个人的未来。
芳江摇头:“这点运动量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她在练功房练一天,比走这几步路累得多了。
沈仪祯想,那就是有心事。但她不愿意说,他尊重她。
芳江捧着饮料杯,突然说:“对不起,沈哥,我不能做你的女朋友了。”
沈仪祯一惊,他本来打算今天逛完了植物馆就求爱的。
“你遇到了别的人?”
“不是。”
“那是为什么?”
芳江支支吾吾:“我被国家剧院的老师选中了,让我进后备团。他们每年都会到各大剧院挑人,如果在后备团表现得好以后有可能进正式团,参加国剧排演,甚至全国巡演。老师说我形体很合适,基础也扎实。但是去了,35岁之前不能谈恋爱,不能结婚生孩子。”
艺术总是要有所牺牲奉献的。
沈仪祯明白了:“是好事,应该恭喜你的,以后就代表国家最高舞蹈水准了。”
芳江用幽幽的眼神看他:“你会怨我吗?选了跳舞,没有选你。”
“那只能说明,你注定就是要跳舞的。”沈仪祯开玩笑:“我还没看过你跳舞呢,以后就要买门票才能看到了。说不定还买不到门票,国家剧院的剧,票也不一定抢得到吧。”
芳江急红了脸:“你想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跳,你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说沈仪祯完全不失望那也是假的,他觉得这个姑娘很好,甚至有点期待他们在一起。如果芳江是为了事业放弃爱情,只能说明她的确优秀,她还这么年轻,刚出社会没几年,正是为自己打拼的年纪,合该尽力地拼搏一回。只是沈仪祯等不到她35岁了,那时候他该到不惑之年,说不定还只是个秘书室的值班秘书,怎么配得上国家剧院的舞蹈家呢?
但他也暗暗松了口气。有时候想起恋爱这回事,他觉得有负担,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责任,他是天xìng_ài自由的人,如果是芳江,他想他也愿意,但是这事黄了,就好像他已经做好准备付出在意的东西,人家却不收,他又有点庆幸。
植物园终究是逛不完了,还有没有下次也难说。
沈仪祯还是在意风度:“等你演出,再记着给老朋友送张票也不迟。或者让我买票我也愿意,只是我要去后台献花,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就好。”
芳江知道他在开玩笑:“怎么会,能不能演还不知道呢,现在只是后备团。”
买卖不成仁义在,他们在植物园门口分手。芳江主动拥抱他:“对不起,沈哥,我是个不值得的,你把我忘了吧,以后找个比我好一百倍的人。”
沈仪祯拍拍她的后背:“都是进国家剧院的人了,不说孩子气的话。”以后他就真的不能再照顾她了,前路是坎坷是平顺,都要她自己去走了。
芳江眼睛红了,趁他还没有看清楚,撒了手跑远了。
她一边跑一边抹眼泪,一直跑到车站,这才冷静下来。空荡荡的街又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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