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
“沈兄你今天倒有些奇怪,怎么忽然问起焦山?”
“我听说——”沈孟转念一想,道,“官府最近在查他的事情。”
“他怎么了?”
“好像还是因为当年的案子。”
“你说的是哪一桩案子?是那个孩子溺死在云瑶池,还是他为了报仇砍伤了人?不过说到底,这可以当做是前后相接的一件事情。”
“大抵,就是这样的事情吧,今天很巧,我在西郊遇上了以前认识的一个捕头,他抓了焦山,然后又放了。”
“焦山——他已经从京畿狱里出来了?”宋青山垂下眼帘,好像是在算着时间,“是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他惊了路边的马,那马儿险些伤了人,关键在于,那个险些被他伤了的人,就是四年前与他儿子的死有关的人。”
“很像是巧合,又不像是巧合。”
宋青山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接着道:“我与他仅有几面之缘,却感觉他是相当洒脱的人。不过,人都是会变的。”
沈孟有一瞬间的失神。
人都是会变的。
那个清绝冰冷的面庞浮上眼前,自她们相识起,他就觉察到,她明明是个孩子,总是要事事做得得体。
自己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看到她灵动柔软,又有些狡黠的那一面。
可是如今再见的时候,她又宛然是另一副样子了。
冷静,沉稳,运筹帷幄。
听起来都是一般人想要的优点。
他却觉得这样的她,或许太累了。
那张脸上,鲜少有笑容。
反而从前喜欢蹙眉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沈兄?”
“嗯?宋兄你说到哪里了?”
“我说,当年焦山儿子那个案子的仵作,是我的同乡,有一次我们偶然遇见之后,还聊起来这个事情。”
沈孟沉吟半晌:“那还请宋兄明日帮我引荐引荐。”
宋青山一怔:“沈兄你要c-h-a手这件事?”
沈孟没有再解释,郑重点头。
夜风和煦,有一丝说不出的凉意匍匐在地上,他轻轻推开房门,房中点着两战灯台,灯台摇曳,忽然就变成了那张年轻的脸。
风一拂过来,烛台摇了摇,那张脸又不见了,只剩下一声叹息。
床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小弓和一盒短箭,箭头零落,上面的银灰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露出来白色的干蜡。
昔年的旧光景又浮上心头。
“明卿,你来。”
沈云亭将李明卿环在身前,她微微颔首。
“看见那边在动的那只小猫了吗?”
墙角有一抹黄色的影子闪过去:“嗯。”
“来,用力扣弦。”
“云亭,你别伤它。”
“谁说我要伤它了。”
沈孟的眼里都是狡黠,看见前厅过来了一个人,握住李明卿的手宛然松开,李明卿手里的箭矢脱出,迎面对着走进来的沈谦。
“吧嗒——”沈谦微微一避,一手握住了箭矢。
蜡做的箭头在他的掌心碎成了渣,他面上有几分薄怒:“云亭,回去祠堂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沈云亭极不情愿,又不敢忤逆父亲。
一步三回头看着李明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琅琊王从后面走出来,看着沈云亭和李明卿,对沈谦道:“沈兄,你这个女儿可真的是古灵j-i,ng怪。”
“怪我,没有好好管教她,整天跟着我在军营里,半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了。”
那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然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几不可闻。
烛台一晃,好像九年就在这一晃之中过去。
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那个叫做沈云亭的孩子。
有的只是活在黑暗里的拘魂和现在的沈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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