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抬头看过去。张江瑜抱胸靠在淡粉色的墙上,那语气不像质问,眼尾,像是赢了一个赌气性质的比赛,眼尾上扬,若是再细细地品品能察觉出一丝轻佻。
江袅先是给了足足半分钟的沉默,然后低头看看左手上的衬衫,声音发哑:“南方大暴雨,我提前请假回来连着端午假歇了。”
被她这么一说,张江瑜记起前两天收到的有关“南方多地强降雨”的天气预报通知。他一直记得小姑娘最讨厌电闪雷鸣的天。
“大学四年都打算这么请假?”他问。
江袅听到问题后把脸偏到一侧,也不看他,脸埋着膝盖:“不知道。”
凝视片刻,张江瑜收回目光,快步走到拐角的自动贩卖机前扫码买了一瓶矿泉水,弯腰把拧去瓶盖的水递给她。
“谢谢。”江袅舔舔嘴唇,仰头喝了好几口,干涸已久的喉咙口得到滋润。
她上午才结束高强度的期末复习、考试,明明可以瘫在宿舍好好歇一歇,却选择下午坐几个小时的飞机回京市,只因讨厌暴雨天。
什么都没说,却被他一眼看穿,带着□□的口吻:“小朋友不要仗着年纪轻就肆无忌惮地折腾。”
正好走廊有人追着狗“咚咚咚”奔走过去,让他的话听起来没那么清晰,恰到好处地掩住了那份严肃。
与此同时,江袅拿起瓶子喝了一大口,又一大口,视线一寸不离。
诊室里隐约传来渐近的脚步声,还有小奶狗细弱的叫声。她不再喝水,看到张江瑜朝她伸出手——一只修长有力,拿惯手术刀的手。
近似蜷缩的江袅抿了抿娇软的唇瓣,把手交给他,借力站起来。耳畔是温温柔柔的询问:“小习惯还没改吗?”
望着空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江袅摇摇头。
诊室的门被打开,里面的兽医通知他们进去。她刚要挪步,身旁的男人就拿过她手里的瓶子,把盖子盖上。
隔着门缝,软乎乎的小团子顶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门外的临时主人。临时主人被它这么一盯,心头柔软得不像话,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在宠物医院前前后后为它忙活了两小时,从洗澡到杀虫打针。
全程陪同的张江瑜把这些看在眼里,最后得出这是两个小朋友互相哄的结论。
就在小家伙很高兴地以为自己能够拥有宠它无底线的主人的时候,温柔地抱着它的江袅开口:“忙完了,接下来该送你去收容所了,让他们安排领养人家吧。”说着,小东西的脑袋被轻轻抚摸好几下。
假如小奶狗能听得懂人话的话,可能已经表现出惊骇了。
等两人一狗坐到车里,打开导航定位到动物收容所的位置,小奶狗在“新主人”的目光中看到了和刚才不一样的东西,它不懂,舒舒服服地打了个滚,轻轻舔江袅的手背。
在车上坐久了,江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张医生不上班吗?”
“你来得巧,刚批到几天假。”临近高峰期的点,张江瑜一眼不眨地开着车,分.身无暇,“去给老爷子过寿。”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江袅开始有亲身体会,总觉得是自己又占了对方便宜。
距离动物收容所还有一座桥距离,江袅一遍又一遍地摸着狗毛,一无所知的小奶狗圆溜溜的眼睛单纯又无辜,它听不懂她有一搭没一搭断断续续的话:“……有空就去看你,也可能会把你忘了。”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专心致志一路的张江瑜转过头看去,二位小朋友“相处”得很融洽。
到达目的地,进大门之前,江袅俯身将小东西放到地上。这时的小奶狗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蹬着一双小短腿靠着江袅的鞋面打起滚来。
面对聪明地耍宝的小家伙,江袅几次犹豫都没弯下腰来,只是用最细软的声音告诉它:“不好意思哦,我自己都没有家,哪来的有能力收养你呢?”
黄昏的余晖洒在地面上,微风吹起衣摆。张江瑜深深的一眼,眸底仿佛被浓墨重彩地荡了一笔,烟波浩淼。
“呜呜呜嗷呜呜!”小东西还在抗议,那模样委屈极了。
“你不走的话我走了。”江袅对它说完就往前迈步。
停下的人却是张江瑜,他慢慢蹲下来,衬衣堪堪及地:“小家伙,想跟我们回家吗?”
听到这话,江袅转过身。
浅金镜框在夕阳下被烫出淡淡的光晕,张江瑜一手按着膝盖,一手抚摸小狗的爪子,眉眼弯弯,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弧度。
江袅见过太多和她同龄的优秀少年,他们尚且青涩,拥有年少的柔软。现在她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看到了另一种柔软,分寸入里,细至毫末。所以,那一瞬,她全然忘记自己身处场景之中,成了一个赏画人。
小奶狗与男人“握手言和”之后不再撒泼,翘着小尾巴跑过来咬江袅的鞋带。
“不用送到收容所了。”男人说。
跟在温柔的黄昏后的,是两人一狗办领养证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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