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迟暗自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匪夷所思的秘密,都很正常。
毕竟魔方里,什么糟糕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但墙上没有秘密。
比没有秘密还要撼动人心的是——这面墙上刻满了名字。
那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名字。
孙勰远远不止一个,这里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此刻这些生命用代号的形式密密麻麻地罗列在墙上,如无声的血泪控诉,教人头皮发紧。
周岐周身迸发出的寒气如有实质,连徐迟都感觉到寒气侵体,如坠冰窟。
“飞蛾们以前也是通关者。因为没能成功通关,所以被永远留在了这里。”徐迟的声带如绷紧的弦,每一个字都带着隐忍的力度,“他们被剥夺人身,成了这副样子。根据小蛾子之前的情况来判断,很多变成飞蛾的人连记忆也一并被抹去,直到他们哪天找到自己的名字。找回记忆,意味着找回真相,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让本是同胞的飞蛾不得不攻击倾斜面的土著民?”
孙勰没在此地多做停留,他很快又第二次起飞,载着徐迟与周岐来到了母花花田。
但这次他很谨慎,没有落到地面,因为花田里此刻有很多飞蛾在忙碌。他落在了不远处的巨型蘑菇上,趴下。周岐徐迟隐藏在他头顶的绒毛里。
这时,一阵洪亮的啼哭传来。
周岐心神一震,瞳孔颤动,那是婴儿的哭声!
只见一只飞蛾停在一朵盛开的硕大的母花中央,它的四根附肢赫然抱着一个眼熟的襁褓!
孩子终于还是被它们抢来了!怎么会?藏身的地方明明难道隐蔽!土著民们怎么样了?任医生和姓冷的丫头怎么样了?大家该不会都……
一阵气血翻涌,周岐红着眼,提刀就想冲出去。
“我们在狼窟里!”徐迟横臂搂住他的腰,“你现在出去,除了死,没别的下场!”
“那怎么办!”周岐愤怒低吼,“这群蛾子想把孩子给花当饲料!还有孙勰你怎么回事?你带我们来他妈的就是想让我们看这个?”
孙勰点头:“呜咕。”
随着他的点头,周岐跟徐迟跟着上下颠了颠,一个没站稳,差点抱在一起滚下来。
“你大爷的!”周岐推开身上的徐迟,出离愤怒了,提起刀恶狠狠地威胁,“现在给我飞过去!我要去救孩子,不然我要了你这条蛾子命!”
孙勰:“呜咕。”
“你说啥?我听得懂个屁!”
“呜咕。”
“你再呜咕一个?”
“呜咕。”
“靠,徐娇娇你别拦我,我现在就剁了这只呜咕怪!”
站得离他八丈远的徐迟:“……”
我拦了吗?
“他可能是让我们耐心观看的意思。”徐迟翻译。
“还看啊?再看孩子命都没……”
周岐话没说完,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两人一蛾同时看过去,只见盛开的母花中心,雪白的花蕊缓缓展开,一个摇篮形状的白色体腔被推送出来,体腔内铺满了柔软的绒毛。飞蛾把孩子堪称温柔地放进去,孩子立刻停止了哭泣,安静下来。
透明薄膜缓缓覆盖体腔。
孩子好奇地伸出手,拉扯起薄而坚韧的膜衣,膜衣被他扯出各种奇怪的形状。这时,膜衣里出现一根r-u头般的导管,不用教,孩子凭借本能就能探知到里面有甜美充盈的奶水,于是愉悦地张开嘴,畅饮起来,小手小脚欢快地舞动。
四周所有蛾子同时发出一声“呜咕”,包括身下的孙勰,这盛大的场景宛如一场神圣的祷告仪式。
周岐几乎看傻了:怎么的,这花不光能生出蛾子,还能帮忙奶孩子?
孩子逐渐睡去,蛾子们陆续退下,母花一点一点关闭花瓣。
孙勰用前肢在蘑菇发着白光的表面划出一个数字:6。
“六天以后,这孩子将会作为一只新蛾子,重新出生?”耳边传来徐迟依旧冷静自若的声音。
“六天?重新出生?作为蛾子?”周岐疑惑地重复,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怎么连成句子,他就听不懂了呢?但这并不影响他抓重点,“什么?作为蛾子?”
孙勰缓缓点头。
“你们这么做,是希望他能拥有人类的记忆?”徐迟继续问,“在人的身体,和人的记忆之间,你们觉得记忆更重要,是这样吗?所以你们想方设法把孩子抢来?”
孙勰“呜咕”:是的。
周岐如听鸟语,懵逼了:“你们俩在说什么?能不能给愚蠢的鄙人翻译一下?”
“你早就猜到了,周岐。你只是不想去接受它。”徐迟叹气,“没有新出生的孩子,孩子是以前离成功只有一步但最终仍然罹难的通关者,这些不幸的人,要么完全失去来到魔方前的所有记忆,转化为这个关卡里浑浑噩噩的土著人;要么被飞蛾掳来,恢复记忆,从生至死都保持人类才有的清醒,知前因晓后果,代价是,不再拥有人类的躯体。”
第39章 你得是个石墩
倾斜岛上有两种意义上的“死亡”,被剥夺记忆,或者失去人身。
无论从哪个层面解读,这两种死法没有孰好孰劣之分,都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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