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车的车窗被敲响了,程娟打开了车门,从外面探进头来对薄荧说:“小荧,到你了,导演让我来叫你。1\2=3d█i点”
“好,我马上来。”薄荧放下剧本,对着镜子确认了妆容无损后,提着一袭烈火般的纱裙下了车。外面下着窸窸窣窣的秋雨,她一下车程娟就给她打上了伞,薄荧小心地提着裙子,几步走进了金銮殿场景的屋檐下。
拍戏时穿的衣服和当下的温度无关,就像六月的横店里她还要披着带毛条的斗篷奔跑一样,上京市寒风刺骨的十一月里,她也要穿着轻薄半透的纱裙巧笑嫣然。
“所有人就位啊,争取一条就过!”霍秋咋咋呼呼地喊道,招呼着所有出演者入场。
薄荧跟着其他演员一起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殿,破天荒地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饰演少年皇帝的杨卓有心和她说话,看她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也不好开口了。
边毓嫌她的表演浮于表面,因为她只是在模仿她想象中的灼华,再精妙的模仿也总会留下人为的痕迹,或许有人能做得更好,但是薄荧在表现派这条路上已经走到尽头,无法更进一步了。
边毓想看见的不是模仿角色的演员,他想看的是成为角色的演员。
“薄荧前辈?”杨卓已经坐上了金銮殿的龙椅,正担心地看着停步不前的她。
薄荧回过神来,提着红裙走上大殿阶梯。
把薄荧切割掉吧。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说道。
切割掉自我,剩下的那部分就是她塑造出来的灼华。她不是很擅长吗?切割掉没有用处的悲伤愤怒,只用理智生活。就像她切割掉不需要的感情一样,现在她要切掉自我,让属于《祸国》的灼华降临。
忘掉薄荧。
切割掉这个人的人生。
遍布周围的摄像机和工作人员被她视若无物,她的眼里只看得到皇帝身下的金色龙椅,就是这把龙椅,害得她的兄长战死,父皇和母后自缢,乳母被乱军乱刀砍死,后宫女眷皆被乱军□□杀害……如果不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太监帮助五岁的她逃出皇宫,她的鲜血也会流淌在冰冷的宫道上。
她一步一步走到因为她目不转睛的凝视而手足无措的杨卓面前,微微勾起嘴角,旋身在他身旁坐下。
她是亡国公主刘翊,也是抱着仇恨残喘在深宫的妖妃灼华。
火红的轻纱从他脸上拂过,杨卓心跳如擂,觉得自己大概会成为世上第一个死于微笑的人。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薄荧柔若无骨的身子已经斜靠进了他的怀里,她抬着眼,杨卓能看见她纤长如翼的睫毛,也能看见她冷艳的面孔上那股冰冷的讥诮。
“a!”霍秋喊道。
这才开始啊?杨卓回过神来,恍然有种已经拍了很久的错觉。
这一幕拍的十分顺利,薄荧超常发挥,在对上饰演太傅的老戏骨陈冬生时也没有落下分毫,霍秋拍的时候连个大气都不敢喘,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里的薄荧。
随着太傅一头撞在金龙柱上,这一幕在剧本上也就落下了帷幕。
霍秋松了一口气,刚刚想喊卡,却诧异地发现薄荧从杨卓怀里站了起来。
戏拍完了,她应该从杨卓怀里离开,但是霍秋还没有喊卡,导演没有喊卡,也就意味着这一幕还没有结束。
薄荧冷若冰霜的面孔上露着一分寂寥,一分讥诮,那不是薄荧的表情,那是灼华的表情。
《祸国》拍了这么久,霍秋还是第一次看见薄荧自己加戏,导演圈子就这么大,出名的始终就是那几个,和薄荧合作过的商业导演霍秋都认识,他们在评价薄荧的时候,除了赞叹她的演技和当下的小花有云泥之别外,夸得最多的就是听话、刻苦:
听话,自然是听导演的话,绝不擅自加戏;刻苦,说的是拍摄条件再艰辛,也绝不会发脾气使脸色。
但是,现在是怎么了?霍秋吃惊地看着一步步走下台阶的薄荧,以霍秋对她的了解,就算有什么想法要增改剧本,她也会提前和她商量一下,怎么会不声不吭地直接在拍摄途中直接加戏呢?这实在不像薄荧的做法。
虽然这一幕不在剧本之中,但是金銮殿上扮演大臣的演员们都被薄荧的气势所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通道,鸦雀无声地看着薄荧走到仰躺在地上、满脸鲜血的陈冬生面前。
她的脚尖停在陈冬生的右耳旁,轻纱红裙微微摇晃,掩映着地下鲜血。
“两朝太傅,一生荣华,如今皆成空。”她轻声说:“太傅又是何苦呢。”
薄荧的台词功底出神入化,即使是让最挑剔的导演来,也从她的台词上挑不出错,她的每句话都如噀玉喷珠,每一次的抑扬顿挫都在最恰当的地方,光是听着她的声音,人们就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勾勒出一个冷漠艳丽的形象来。
陈冬生不愧是老戏骨,见多识广,马上就颤巍巍地睁开眼,痛恨地望着一脸冷漠地俯视他的薄荧:“……你这个妖女,老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皇帝醒悟过来谁忠谁奸……”
“给我拿支笔来。”她忽然说。
全场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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