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师爷轻声说:我们去洛阳,投奔孙琦吧。
他也给了李瑁唯一的选项,不是孙琦,而是离开。完全不提他们可以窝在这不起眼的小村子里苟活一生。
苏师爷分析:如今豫北已落入阎彤安之手,我们…
苏师爷想了想,继续说:他这人反复不定,御下严苛,且你我又是魏成旧部,不知会遭受怎样的对待,不如去投奔孙琦。
苏师爷耐心给李瑁讲天下局势:孙琦刚愎自用又好色非常,不堪大气,但所幸手握兵马乃当今之最,阎彤安纵要与他一争高下也不是三两年内的事,你我二人于他处落脚再行谋划未迟。
李瑁自然是同意,他也没有其余的选项。
至于苏子清为什么不选择阎彤安,这个……也许只是彼时一个小小且随即的念头?从他腿上火辣辣的伤痛爬上头顶把“阎彤安”这仨字焚成了灰渣渣,却没想造就了日后翻天覆地的一个崭新格局。
若说每个人来到世间一遭都有其使命,那苏子清这人大概生来就是来恶心“阎王”的。而在今后的很多年里,他们俩也确实坚守着彼此的宿命互相恶心着。
半宿谈话耗费了苏师爷极大的体力,他重伤初愈撑不太久,说着说着自己先睡着了。
李瑁就听着苏师爷声音越来越小,肩头一沉,苏子清倒了过来靠在他肩上已经失去意识。
昏黄不明的烛光下映照着苏师爷柔和的面庞曲线显得特别美好。——这是个年轻英俊且心中有大主意的人,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名士,著经典兴学派,活得洒脱自在为世人所羡。而今却蛰伏在一个不起眼到没人来抢的小村落,伤病缠身死去活来。
李瑁难得起了同情心,看待苏师爷的眼光也不一样了,这是一起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革命友情啊。
苏子清睡中蹙着眉,腿疼。李瑁难得伤春悲秋了一把自动脑补苏师爷内心多么多么的脆弱、多么多么的无助、多么多么的恐惧,在这乱世人杀人之中只有自己是他的扶持他的依靠……李瑁顿时被自己脑补得心绪激昂恨不得摇醒苏师爷大吼“我绝不负你”什么的。
他伸手握住苏师爷的手,激动得有点颤抖。看着快要燃尽的蜡烛,心里一字一字说:乱世飘摇何所畏惧,与君扶持,不离不弃。
——这当然不是他原创的。此话是前朝一位有名的公主说给自己驸马听得,彼时背景是公主要造反,拿剑指着驸马脖子威胁利诱。显然李瑁只记住了这句感性的话,压根儿忘了人家这话什么意境了。
乱世飘摇。也许应不了那前朝蛋疼的公主的景,却实实在在是他们当下的写照。
李瑁觉得眼前无路,一片漆黑,四面八方都是隐约的喊杀声等着随时向他们扑来。而他与苏子清必须要杀出一条活路才行。
李瑁抽了自己一巴掌想平复莫名激荡起来的情绪,效果似乎不怎么好,反而越来越亢奋。他浑身冒火恨不得冲出去一口气跑到阎彤安面前将人砍成肉饼,一时又犯贱想暴打苏子清一顿,都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好了,简直就像中邪。哪怕后来立旗称王的时候也没这晚如此兴奋。
苏子清其实睡得也不安慰,靠着李瑁的半边身子火热另半边冰凉,彷如他今后一生的写照,水深火热不足形容。
这年,三十岁的李瑁跟二十二岁的苏子清死里逃生斗志激昂,他们离开了窝了大半月的小村子,一路往洛阳走。有惊无险也还算顺利,墨墨迹迹花了三个月才到达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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