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逍望着他,笑道:“好。”他面上虽不显,心里其实很是高兴。从前容逍和姬云或者观里其他师兄弟遇到这样的事,有觉得他多管闲事的,也有奇怪他不直接给银钱的。姬云倒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姬云身份尊贵,嘴上不说,心里也有点不以为意,倒不如陆子卿这一句话来得自然坦诚。
容逍看陆子卿的杯子里是空的,刚想问他是不是不喜欢饮酒,却听陆子卿忽然道:“你看。”
容逍顺着他的目光移往敞开的雕窗。
此时黄昏将至,透过窗子望去,天际正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一抹霞色流泻在水波里,但见清澈河水中金辉叠卷,波光烁烁。夹岸樱桃开得正好,林间杏花迎风怒放,好似整个人间的桃粉都聚在一处,重重叠叠如云似锦,倾城艳色几乎要生生压进人眼中、刻进人心里。
而随着画舫离西湖越来越近,满目桃红渐渐被葱茏苍翠取代,玉柳垂绦蜿蜒湖岸,碧叶如丝,直染了满湖春色。
“杏林千里丹霞绮,平湖十顷碧琉璃。此景不负。”
陆子卿微侧着面容看向湖面,秀致眉眼无不透着欢悦之意,容逍不经意般回望他,含笑道:“确实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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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卿静了一会,道:“其实我从前来过一次。”
容逍意外的挑眉,道:“从前?”
“那时候是晚上,我和……御风路过此地,城里的菊花都开了,香味飘出去好远。我被香气所引,下意识的一低头,脚下却不是菊花丛,而是一片极大的湖,湖岸一侧长满了芦苇。月光像水一样落在芦花荡里,芦苇杆还是青青的,湖滩上却清冷冷落了一层雪,飞近了才发现原来是落下的苇絮。”陆子卿轻笑了一下,眼睛里的怀念和温柔满得几乎要流溢出来,低低的道:“虽然那时节的样子和现在很不一样,但也是很好看的。”
容逍见他这样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陆子卿没说出口的定是救了他那人的名字,暗叹一声,语气温和的道:“以后若有机会,再来颍州城看芦花罢。”
陆子卿转过头来惊讶的看向容逍,转瞬又挪开目光,口里应着,嘴角微翘,勾出一个浅浅弧度。
颍州不在西京左近,宵禁十分宽松,此时湖上仍有不少游人。其中最为华贵的一只画舫停在湖心,两名容貌艳丽的少女身着薄纱坐在船头,一人手拨琵琶,另一人横笛相合,将一曲相见欢弹得缠缠绵绵。
听歌的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和他身边的同伴说了什么,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神色。
因那画舫正对着两人的窗子,容逍和陆子卿将舫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容逍道:“想来这位就是崔公子的好友,倒是不用担心他无法归家了。”
陆子卿蹙眉道:“这样张扬……”话音一顿,却没说下去。
琵琶声尽,崔正谦等人走进舫内,湖上忽然起了一阵怪异的风,落在后头的两名少女裙裾飞扬,纷纷惊叫起来。崔正谦低下头温言抚慰,抱着琵琶的少女便笑起来,拉住他衣袖一角,门上珠帘坠下,掩去几人身形。
风势乍止,空中飘下些杏花瓣来,散出隐隐一丝暗香。
陆子卿看得分明,方才崔正谦回首时身上漫出一层柔和的宝光,将那阵怪风挡了回去。
容逍却如同没看到般毫不动容,晃一晃手中酒杯,问道:“子卿可曾听过廪君过盐阳之事?”
他虽问的是陆子卿,目光却投向窗外,声音舒缓而冷淡。
陆子卿心里一动,没有答话。
杏花香气渐渐消融在润泽水汽中,忽然听坊外传来那撑船小姑娘的声音,满是诧异的道:“怎么湖上飞来这样多的蝴蝶?”
容逍眨了下眼,一手支在案上,歪着头无奈道:“看来明天又走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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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逍话说过了,却也不放在心上,只管和陆子卿说些颍州的神话掌故,舒舒服服的用了晚膳。
第二日一早两人去新渡,只见渡口之外天空明净,颖水之上却是白雾弥天,只要下了水,就如睁眼瞎子一般,眼前一寸之地都未必能看清,更遑论行船了。
形色各异的人三三两两聚在渡口,除了普通百姓还混着一些商贾和士人,多是神情焦急或者疑惑。跟容逍约定好的船家忙过来告罪,又要送回订金,被容逍止住了,那艄公道:“也是奇怪,好好的天,不知道怎么的就起雾了。别说现在不是多雾的时候,老汉撑了三十几年船,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雾呀。”
容逍劝慰道:“老人家别担心,天象异常也是暂时的,说不定晚些时候就散了呢。”
老艄公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容逍又劝了几句,渡口外忽然走来了一队人,领头的一人过来招呼道:“容公子、陆公子。”
陆子卿目光扫过他腰间,颔首道:“崔公子。”他眼力比凡人强出不知凡几,一眼看出那蝶形玉佩色泽比初见时更深了些,蕴了一汪碧水般,水里不时转过一线银光。
崔正谦见他神情疏离,只当时是误了行程所致,也没多想。他心里喜欢这两人人品出众,行止虽有怪异之处,但也极可能是哪里的能人异士,故而有意同他们搭话,道:“某本想今日就乘船回苏州,不想天公不作美,竟然起了大雾。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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