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说按察使到地方,会通知地方官员在城门口迎接,但申北斗一直到了达西寺才打发了人来送信,请陈彤到寺门口相会,而这一等就是一天,更令陈彤愤恨的是,申北斗竟然不着官袍,穿了一身重孝,披发盖脸,手举着哭丧棒走了出来。
“啊——”申北斗撩拨开脸前黑发,长了长嘴,发了个单音,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头扎在了地上。
陈彤顿感恶寒,达西寺本就是个香火破败的地方,现在除了主持就剩一个看管房舍的老和尚,借着昏黄的灯火,从塌了一半的废墙看过去,院子里的荒草齐腰高,黑洞洞的大殿像是一张要吞噬一切的嘴巴,偏巧还起了风,香炉上的风铃叮叮当当更添诡异,这种时刻,一身白衣重孝的申北斗从腐朽的门扇后悄无声息地飘出来,一句话没说就晕死过去,更令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在场人都呆在了原地,血一股脑地冲上了头顶,像是站在三九天里,打了几个寒颤之后,鸡皮疙瘩窜到了指尖,通透的凉,好像没有心似地没半点热气。
隔了一阵子,徐乡绅忽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鬼啊!”,一边喊着一边踉跄往前奔,刚迈了两步就被陈彤死死拉住了手腕子,陈彤喝道:“喊什么喊!这是申大人!”
徐乡绅眼神涣散,似是刚才那惊天一嗓拉断了气,下巴牵着半张脸自顾自抖的欢快,想要说些什么,却哦了半天也哦不出来,陈彤四下一打量,不止是徐乡绅,其余人等都是惨白着脸,没跑怕只是没回过味来。
陈彤轻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朗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跟我上去拜见按察使大人。”
顿时,众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彤整整衣冠,举步上前,只听传来砰的传来一声响,麻麻夜色看的不甚清楚,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门后闪了出来,一把捞起申北斗扛在了肩上。陈彤蹙眉定睛,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因为是皱着眉,所以面部线条异常冷硬。
“这位——”陈彤话未说完,就见面前这位男子极漠然地道:“陈大人,请前面带路,我要带申大人回驿馆,今日是他表姐鲁花的十年祭日……”陈彤的眼珠收缩了一下,指甲狠狠掐在了手心上,表姐?如果真有申家这门亲戚,她在自己身子底下求饶的时候怎么不说?
“陈大人——”男子不悦抬眉道:“申大人身体不好,昔日在豫州的传闻你们都是知道的,如果各位不想惹麻烦的话——”话音未绝,不用陈彤吩咐,各路乡绅一拥而上,纷纷高喊着:“大人这边走——”,一边喊一边狂奔而去,陈彤冷眼观瞧,见人走的差不多才不远不近地跟在了这名男子后面,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只是申大人的贴身护卫,高姓大名当不起,贱名南斗。”男子扛着申北斗,箭步如飞,累得陈彤迈步极大才能勉强跟得上他。
“方才南先生说申大人的表姐叫鲁花?”
“嗯——”南斗忽然停下来,笑了笑,笑容竟然是异常和煦的,他冲着气喘连连的陈彤道:“陈大人不会忘了吧?就是那个被你杀掉的王员外的小妾,鲁花。”瞬间,陈彤觉得天地间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陈大人……”南斗温和地道:“刚才鲁花来了呢,而且,你还背着她——”
陈彤的身体立即僵住了,脖间有些痒,仿佛真有人趴在她背上吹气一般,他想起鲁花死不瞑目的狰狞表情,想起她被血染红的囚衣,想起夜夜有人哭号的府院……陈彤心慌了片刻,而后定一定神,不屑地笑道:“南先生当我是无知孩童吗?既然今日申大人身体不适,那改日我亲自陪申大人来拜祭好了……”陈彤咂咂嘴,似是惋惜一般,“可惜了风华正茂的人儿……做什么不好,非要谋杀亲夫——你说是吗?”
南斗敛容,望定陈彤,面色寒了几许,道:“这话,应是大人回头去跟鲁花说——”
陈彤的表情立即木在了脸上,他重重一甩袖子,咬牙切齿:“请吧,南先生,只要你们还有本事让她复活的话!”
宝庆元年,灵玉子道长于豫州做法,用遽魂大阵镇鲁花、王员外及药行老板冯员外的冤魂,虽煞气甚大,恶鬼却不得现世。
宝庆五年,大水倒灌豫州城,冲镇魂铁棺移位,豫州大凶。
☆、第七章
实际上,申北斗是快马加鞭来到豫州的。上路前宝庆帝把申北斗招进了宫,好吃好喝伺候了,宝庆帝孜孜不倦地叮嘱道:“除了赈灾,其余的事情不准管。”
申北斗挑着粉丝,不以为然地道:“同行的还有工部侍郎林大人,皇上,臣自认不是治水那块料,除了豫州那地界的事情我能管一管,其余还真心有余而力不足。”
宝庆帝一拍桌子,大怒道:“申北斗,你现在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申北斗环顾四周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的太监宫女,只得放下筷子,慢吞吞地蹭下椅子,跪在地上言不由衷地道:“臣——不敢。”
宝庆帝扶额,口口声声不敢,可自己没少在他那少受闲气。
“申卿——”
“皇上——”
宝庆帝拿着银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他直觉地认为申北斗接下来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皇上——臣昨日在工部听到了一个消息,封着冤魂的铁棺被冲的移了位?是不是?”
宝庆帝不悦,一抬眼皮子看着申北斗的发冠,冷道:“你这是来质问朕了?”
“臣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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