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你说童童是一块冰,但是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有一次在人民南路上的亚非拉酒吧里,李弥和纯子闲聊时候谈起了童瑀。
“你告诉我,你眼中的她,为什么就不是冰块?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有觉得冰冷难耐。”李弥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里面叮叮当当互相碰撞的冰块,慢慢的把淡褐色的液体稀释成了金色。
“李桑,你不明白。”纯子略微带着骄傲,“她是水晶的,只是看起来像冰块。”
“水晶?呵呵……”李弥带着戏谑的笑意,却不轻易在纯子面前嘲笑她眼中的童瑀,“你知道吗?有一种东西叫石英,和水晶一样,都是二氧化硅。结晶完美的二氧化硅才是水晶,胶化脱水后的二氧化硅是玛瑙,含水的胶体凝固后的二氧化硅却成了蛋白石,晶体微粒小于几微米的就是玉髓……”
“可她就是水晶,我看得见。”纯子不以为然,“她是有杂质的,所以才是天然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我喜欢的……”
“石英不也是这样的?”李弥忍不住打断了她。
“石英?李桑……即便是夏日炎炎的三伏天,水晶也会让你的舌头感到寒冷的意味。“纯子往杯里添加了几块冰块,“石英会吗?”
李弥无言。一直以来,纯子都知道童瑀是即便三伏天也能感觉到冰冷的石头,如同她的名:瑀,似玉非玉,曰冲牙。冰冷的石头,希腊人把变种的无色透明的石英称作krys,意思是永不融化的坚冰。在她的眼里,即便童瑀是一块变种石英,也就是她的水晶了。
“对了,那个二氧化硅什么的,你怎么知道的?”纯子来了兴趣,这可不是新闻传媒的李弥所在行的东西。
“你忘记你的水晶是盖房子的了?”李弥微笑。
“对。童童是盖房子的。”纯子莞尔。
“因为她还说过,盖房子的沙子也是二氧化硅的完美结合体,只不过实在太小了。”李弥轻轻敲击着玻璃杯体,“连我们喝酒的杯子也是二氧化硅占多数,这世界上似乎到处都是二氧化硅啊。”
“那又怎么样了?”纯子并不觉得世界上到处都是二氧化硅有什么不好。
“所以她才说,水晶不过是很偶然的,超级大的一粒沙。”李弥将童瑀说给她的这套二氧化硅论,非常巧妙的还给了她身边最亲密的人。
童瑀于你,也许也是一个非常偶然的,超级大的意外。尽管不是冰块,也一样的冰冷,只是你在意的不是她的温度,而是她的形态。
完美的二氧化硅,呵呵。好大的一粒沙。
“你说,我是不是个大麻烦?”童瑀再一次问了一遍。问了这个好些年从来不曾探讨过深层次问题的表面朋友,一直都停留在互相防御和彼此蔑视的奇怪朋友,却也同样的愿意为对方付出真情不求回报的诚挚朋友。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林中的树叶沙啦啦的直响。
童瑀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问了最不该问的人。
“你是。”李弥报复一般的心情突然被风吹起来了,“削根树枝能把手削了,不仅是个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童瑀捂着手指头慢慢朝营地方向走去。
“你有心事。”李弥追了上来,没有像刚才那样心急火燎的拽着她就走,还掏出了兜里的手电筒照着前方的路。
“……”童瑀默不作声,脚步不急不慢的朝着前面走。
“给我说说?”李弥这话一说出来,连她自己都吃惊。童瑀从来不曾和自己单独讨论过什么,甚至连一般饭桌上的小小争执也懒得搭理。抬杠倒是常有的事情,可双方都觉得那仅仅是自己天生的那块反骨在作祟吧,而且这两个人的反骨还相反了。
有时候和一个你熟悉的人,连吵架都吵不起来,也挺可悲的。
“你想听?”童瑀这么问。其实这可怜孩子就是找不到说的理由了,非要请别人说“嗯,我想听。”这样的话,好像那样子说出来的东西不是自己憋不住的心事,倒像是别人的好奇心了。
“……”李弥想笑。童瑀脸皮薄的这回事,估计这辈子都没得改了。
童瑀还是默不作声的朝前走,身后跟着拿着手电照明的李弥。
“嗯,我想知道。”李弥看在童瑀手刚被削了一刀的情况下,心软了一回,“不过先回去包扎一下吧,虽然不严重,可是你白白净净的跟着我过来,鲜血淋漓的跟着我回去,我不知道你的老板会不会宰了我。”
“……”童瑀的话被活生生憋了回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回了营地,渔具也仍在那里没人去管了,看来明天早晨吃罐头是吃定了。
正当童瑀迈着略微比平时更快的脚步出现在营地里时,明朗看见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啦?”明朗放下手里的事情。
刚才的林子里光线不足,没注意到鲜血弄在了白色的棉布卫衣上面,而此刻站在已经燃起篝火的营地里,那红的刺目的颜色自然使得明朗毫无心理准备。
“禾楠,急救包拿来。”李弥扔下手里的电筒,冲着牟禾楠喊着。
“怎么啦?”苏唯刚从小河边洗了蔬菜水果回来,就看这么令人担心的一幕。
“不小心……”童瑀啜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手滑了一下,不要紧的,伤口不深。”李弥赶紧安慰苏唯。
“我看看。”苏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看看童瑀的手指头,心疼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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