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就叫我……明天咱们回去了……”苏唯的声音开始模糊了,“贝贝她们……唉!你会不会害怕?”
“不会。”童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不怕。”
“我怕……”苏唯断断续续了,“她们很凶怎么办……”
“……”童瑀不作声了。
她们很凶怎么办?啊啊啊啊……我就是在烦恼这个呢!
外面雨一直下,童瑀几乎一夜未眠。
失眠是个很可怕的事情。全世界都睡着了,就自己还醒着。那感觉,似乎是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失眠容易令人回忆,而一旦陷入回忆,瞌睡便更难侵袭。童瑀是典型的睡不够类型,晚上十点钟睡下可以一觉到次日十点,中途不会醒来也不会上厕所。这二十个小时对于她来说,过得很快。可想而知,如果失眠了,对于她来说该是多么难挨的时间啊。
明天……明天似乎很快就到了。天亮叫醒她……然后就等着天黑去面对童瑀自知一定会面对却还是依旧担惊受怕的场景。她想起了很多的人,主动出现和被迫出现。
自独自生活以来,爸爸对于自己最关心的,就是钱够不够。他老觉得这是他表示内疚的唯一途径。实际上也是,上海本来就是爸爸的家乡,奶奶和伯父都在上海。当初来成都安家也是因为外公一家从新疆调到了四川,正好母亲怀上了童瑀,于是她才会身负一东一西的血脉,在中部降生。
爸爸的选择应该是最合适的,失去爱人的男子,最后的安慰也许是在母亲身边生活着,然后被另一个女人接纳并照顾。童瑀并没有像常常听见的故事那样,女儿早熟成了承担起照顾父亲生活的乖乖女。童瑀就是童瑀,丝毫不放下自己的地位和角色,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父亲。只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痛哭失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不已,她的心那时候的痛楚,无人能及。爸爸高大伟岸,英俊挺拔犹如一棵雪松的形象那一刻轰然倒塌……童瑀那时候常常被爸爸黯淡的目光所伤到。她看着他,觉得难过和失望。
当在浦东的机场第一次见到阿姨的时候,她甚至穿了旗袍来见这个有着和她将要共度余生的男子一样明亮双眼的孩子。那时候童瑀刚从二哥所在的英国回来,潮湿的空气总是带着雨水的味道,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棉布衬衫从来都湿漉漉的。阿姨珍珠白色的旗袍上有兰草的图案,淡金色的纽结温和优雅。她对着童瑀伸手:“累了吧?”童瑀伸手和她相握——很友好礼貌的姿势,没有温度的笑了一下:“谢谢。”
阿姨的脚踝很好看,纤细精致。她是个漂亮的人,笑容柔软。她和爸爸相视的时候,他们的目光里是沉淀。童瑀觉得:挺好的。
这样的出现是主动地还是被迫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出现的就一定会出现,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就像阿姨,一个在海关工作的带着十来岁女儿的母亲,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和这个目光清冷,表情单一的孩子搭上什么关系。而她的女儿,一口纯正上海话的女孩子,又怎能想到千里之外就多了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姐姐呢?她们甚至连彼此的语言都还没有适应,所以她们只能相视无语。
第一四五章
那一日的置信巴里岛,前一日基本没有睡着的童瑀过了午后两点钟就开始浑浑噩噩。下午钟点阿姨在做清洁的时候,她盯着那个电视屏幕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惹得阿姨愣是没敢挡在她面前哪怕一秒钟。
电视里的节目内容依次从泡沫剧到山寨手机广告,再到收腹内衣,然后又回到了泡沫剧、山寨手机、收腹内衣……如此循环。今天的苏唯在家里也化了淡妆。第一次在自己家里还要这么正式隆重,她显得有点紧张,一个下午就守着阿姨收拾屋子,还向花店定了好些鲜切花回来。
早晨在回程的路上,明朗等人出的主意还是希望童瑀能够下厨准备晚饭,即便那两个姐姐是吃了晚饭再来的,家里有点亲自做的芒果西米露,银耳莲子羹什么的,岂不是另一种惊喜?苏唯一边开车一边和大家商量着,童瑀还是那个姿势,趴车窗上看着外面的田野。
水牛啊,大黄狗啊,马蜂巢啊,偶尔见得到一两匹马,使得她目光一亮。她已经不去想怎么应对许贝贝和杨天骄的了,自己就是这样的,不想再因此而伪装什么。然而内心隐隐的不安,还是令人一路沉闷。她总是想到那年在大阪第一次见到纯子祖父的情景:过于安静的庭院里,听不懂的语言,全靠着观察人的表情,或者她就紧紧盯着那只叫做良子的猫,什么都不做。良子很温和,有着暧昧的苍绿色的眼睛。童瑀很喜欢它。
最后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总之每年就这样像是履行什么义务一样,一年两次或者三次的到日本。那个拥挤的国度,却有着最绚烂的樱花,美得不带一点风尘。她去的时机总是不对,从来没见到那样粉红的花海,像是把世界都埋葬的感觉。而那只叫做良子的猫的眼睛,倒是她常常记起来的颜色,暧昧的苍绿。
阿姨已经做完了清洁走了,苏唯在催促着童瑀换衣服出门去超市。童瑀勉强打起精神磨磨唧唧地朝楼上卧室走去。
“你说……有必要在家里吃饭么?”苏唯对这个提议也模棱两可。
童瑀半条腿在楼梯上,半条腿在地板上,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然在外面吃?”苏唯试探着问,“在外面……多少大家会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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