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童瑀说,她之所以接下来这个合同副本,赚取其中的低廉佣金,理由就是“想多赚点钱”。
苏唯听了这个回答,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是拉过她的头来,轻轻靠在自己肩膀。
感情生活里,不仅仅只有依赖和寄托,生活条件所营造的环境和感情的基础是息息相关的。“我只要你,其他什么都不要!”这样的感情是不值得提倡的。我们要生活,要保持一定程度的消费水平;我们要稳定,稳定在一定累积上的条件。我们还要发展,发展的起始点取决于目前到达的程度。面包和爱情,都是需要的。
此刻的苏唯没有立即严厉阻止她这样做,只是比较恼火她这样不合自己商量的方式。当然,如果再有下一次这样的事情,苏唯断然是不会同意的。也正因为如此,童瑀才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告诉她吧。
“那……乖乖你告诉我,你干什么想多挣点钱?”苏唯柔声问她,希望能从自己引导性的语言环境中,听出来童瑀更为深入的思想内容。
“这个社会,不就是以自己赚取的金钱多少来衡量是否成功吗?”童瑀倒是乖乖靠在她的肩膀,轻言细语的说来,“我这可是上进青年。”
“我暂且不说你有这个心态好不好,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想并且这样做了。”苏唯不言放弃,只想知道这孩子究竟脑袋里想了些什么。
童瑀此时却闷不吭声了。苏唯知道,在要求一下,她就会说了。
“我心疼你嘛……白天方德高给你的活儿够多了,你晚上回来不像别人到处玩到处疯,但你至少也看看电视吧,你倒好,电视就看个《动物世界》什么的,开着听声音,自己跑一边去了……”
“我不喜欢出去玩,你知道的,我朋友也就那几个能一起吃饭喝茶聊天。”
“这个我一直都很放心……”苏唯拍拍她的背,“不过啊……你如果心里面是因为对我不信任……”
“我没有。”童瑀马上坐好,很认真地看着苏唯,说,“这不是不信任你,是我……我……”
快说了。苏唯心里明白这人的脾性。
“怎么?”苏唯追问,目光轻柔。
“你知道……我打针吃药很花钱。”她说完这句话,垂下了头。
苏唯心里一阵发紧。
“以前在上海因为爷爷和爸爸的关系我可以报销90以上,所以药品都是德国进口的。”童瑀声音很轻,不是看看苏唯的表情,终究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后来……纯子从日本……就用了日本的药控制,所以,一般的药我不能用……”
“我明白的。”苏唯赶紧说,试图不要让她这样拘谨而尴尬了。
“不,你不明白。”童瑀却坚持要说出来,“这样的……这样的,你不明白的,总之,我不能给你带来累赘!”
“……”苏唯一时间凝神。她看见了童瑀那双眼睛里的忧郁。在那样漆黑明亮的眸子里,那一股浓重的忧郁像一滴焦墨滴落在清水,浓到来不及散开就沉底了。
“你不明白的。”童瑀毕竟还是心疼看见苏唯这个模样,“我已经自力更生,既然能够拒绝爸爸……脱离纯子的经济,那么我也就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我不是不愿……我……”
童瑀说不下去,苏唯也听不下去了。
一个你深爱的人,在你面前知道你的心意,却还是执意要婉拒,这心里到底该是欣慰还是焦虑呢?苏唯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时候的童瑀,她那个一贯呆傻的表情让她霎那间懂得了孤独的力量。一种带着悲怆的力量,像缓缓在她身后升腾着薄薄的雾气,而她坚持目光如炬。
她眼前的这个人,从十七岁开始独自生活,在一个没有父母的城市里,有谁知道她的每一步都多么的孤独!没有人知道下大雨的时候,走在这个城市里,她觉得自己和天上的雨滴一样没有形状。在每个孩子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到处疯到处玩的时候,她只是拿起了母亲的画笔,端坐在画架前从临摹开始清心净性。当别人花枝招展出门游玩的时候,她摆摆手走进了学校巨大的图书馆,坐在铁灰色的地板上一天又一天。她像一只永远也无法孵化的鸡蛋那样,死在了自己的壳里。亿万年以后,连化石都是这样无所谓得失,无所谓喜怒,无所谓黑白,甚至无所谓生死的模样。
呵呵……实际上当她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糟糕到什么程度的时候,她为自己设计过葬礼。一定要穿着白衣白裤,手握白菊和墨竹。化为尘土后,一定要埋于地下,然后在坟上种一棵树,什么树都没关系,只要是一棵可以不断长高长大的树就行了。可以不结果子——这样的树结出来的果子,怕是无人敢尝吧。
自然,这样的设想是她还不够成熟还很傻气甚至够悲观的时候的设想。不过当她轻言细语的在厨房洗碗池边这么给纯子说的时候,她已经不带着任何悲苦了。我们总是,为了还没有到来的事情悲伤,等到发现它永不会出现的时候,又开始可怜当时的自己。因为直面过死亡,所以倒是对自己无所谓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自己真的变成了那棵树,有没有在这棵树旁边盖一座房子呢?开一扇窗朝着它,每天都陪着它说话,说不定会开出好看的花。
十八岁的童瑀,人生中第一次面对的一笔算作比较高额的财产时候,她没有狂喜和满足,有的只是无尽的悲伤和绝望。死亡,保险,受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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