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上的伟大计划一经定案,革命先驱就开始着手准备了,这个先驱自然就是小南街的房主童瑀。“512大地震”后的成都出租车后车窗都贴上了“新生活”标贴,那么童瑀和苏唯的新生活也终于可以在这个冬天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小南街融合了一位东瀛女子太多的痕迹和味道,东面封闭了的那个阳台的榻榻米,字画花瓶,厨具碗碟,数不清的小细节。五年,上千个日夜的沁润,点点滴滴的改变和印记,不是童瑀不能改,而是她不敢改。这屋子不足一百平米,除了母亲的那间画室十几年来不曾有丝毫的改变,这屋子的任何地方都存在着纯子的样子和声音。那人的样子已经侵入了童瑀的骨骼,融进了她的血液,她走后的这些日子家里保持着原状,没有添置一件东西,没有扔掉一件物品。如同那些初夏和深秋时候,她拎着那只熟悉的行李箱,熟练的打开门锁,换鞋走进室内对着等候她归来的童瑀说一声: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当你要求我每次回家都要说一声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何要这样,你教我: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告诉自己回家了。呵呵,你那样坚持认真的样子,真的和赤名莉香好像。永尾完治还能在数年后的大街上看见曾经的恋人,我想就算我能再见到你,你也会背转身去不让我发现吧。
童童……童童。你很长时间都念不清楚我的名字,索性这样叫着我的姓了。现在我要改变这里你曾经的痕迹,你会怪我吗?会吧。我连你喜欢的那个旧旧的窗帘也要换下了,可能再也不会使用它。爱情是自私的啊,我也不例外。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会记住的,你交给苏唯的所有我有一天也会明了。谢谢你这么爱我,但是我还是要改变了。
设计好了屋子的更改计划,选择好了材料和施工队,签署了装修合同书……童瑀站在自己家中,看着已腾空那个屋子的第一块老旧木地板被撬起来的时候,她觉得那东西就好像从自己身上撕开一样。站在一旁的阳台上,看着天空难能可贵的晴朗,童瑀的眼角还是被浸润出一滴泪来。所有的东西已经被好好的收拾起来放在另一间屋子,为什么我还是会有一种被伤害的感觉?既然我是这么念旧的人,那为何我还要做一些更改?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锁住时间,即便是我们的心,也终会懈怠吧。
站在她身边的苏唯,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深情而沉重的说了一声:“谢谢你。”
童瑀转头时候她的眼角已被风干,苏唯只看见那样一双膝黑明亮的眼睛里,凝聚着深沉的力量。
进入十二月以后,成都的天空越来越阴霾,但是一朵雪花也没有飘下来。南二环道路两边的银杏树变成了彻底的金黄,一场又一场的寒风之后,树下的草地落满了金色的叶片。桐梓林街口转角处那个花坛边,童瑀站在马路边抬头看着枯丫之间天空冰纹的模样。气温已经到了穿上羊绒大衣站在户外也觉得冷的时候,她耐心而安静的站在这个熟悉的街角,等候着那辆银色的280的到来。
今天是小南街的房子装修验收的日子,她特地请假半天回去验收签字,这个重要的时节,苏唯自然一定陪同。自打小南街的房子开始装修,童瑀基本上住在巴厘岛,幸好这段时间苏唯和马一羽的关系朦朦胧胧的在她父母那里蒙混过去。反观马一羽那边,似乎也并不是这么着急开始一段感情,两个人倒是发展成了不错的生意伙伴——也许这就是商人的天性。
苏唯在公司处理好了必须要在今天处理的事情之后,就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办公室放着一大束百合,是她昨天就叫米楠定好的礼物。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苏唯自然穿戴得很喜庆。柠黄色的大衣里面是黑色的羊绒衫和米色的短裙,下面是一双咖啡色的靴子,配上她最喜欢的缀满珠子亮片的es手袋,看起来就像一块可口的芝士树莓点心。最后一次在车里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仪容,苏唯发动汽车朝着桐梓林大街驶去。
一年了,时光如白驹过隙。指缝中溜走的,又岂止是过往曾经,还有更多的朝朝暮暮。在路口等待着红灯变绿的那个瞬间,苏唯从车里望着前面的天空。童瑀给她说:每到了冬天,我就老想着把自己裹起来,过着深居简出的冬眠生活。苏唯就笑了:那一天大雪弥漫,你不也是来我面前?
在那个转角看见童瑀的身影,苏唯的眼中是抑制不了的温柔。那高高的个子,白晰的皮肤,乱糟糟怎么也打理不完美的头发,眼神涣散的看着车来车往……她是寻常人群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却成了自己一生之中无法复制的相遇。或者是奇遇。或者是遭遇。
她温和的看着车子滑过来,闪着转向灯停在自己面前,然后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解开领口的口子,取下围巾,摘了手套,她揉揉被冻红的鼻尖,拉上了安全带。这一系列的动作熟悉而简单,可是苏唯却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丝毫不肯放过。
“怎么?”童瑀察觉到苏唯的目光,轻轻询问。
“没什么。”苏唯收回自己的目光,挂档朝着小南街的方向驶去。
“你买了花。”童瑀坐进汽车的那瞬间就注意到后座上躺着一束新鲜的百合,此刻她的语气不像是询问,倒像是赞许。
“乔迁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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