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牧师,没有圣经,也没有十字架。童瑀静静地走了进去。没有圣母玛利亚柔美的塑像,也没有门徒虔诚的雕塑。老旧的砖墙,残破的木门,牧师洋楼西面的墙上爬满了油绿的爬山虎,蔓延了整个视野。塔楼状的建筑像一个硕大的臂膀,将这里的天空怀抱着。
她坐在礼拜堂的中央靠左的木椅子上,有点不知所措。苏唯跟了进来,只是小声地告诉她无需作其他的事情,静静地休息一下,然后她在她的右边木椅子坐下。
这里没有大教堂那样宏伟壮观的穹顶和壁画,没有附着在大门、门券、门楣、额板、柱头、柱基、祭坛和座椅上的雕塑,也没有绚丽斑斓的彩色玻璃,透着上帝和天国的方向,更没有华美庄严的浮雕。它是简朴的,纯真的,和善的。是一个能够安静灵魂的地方,尽管童瑀不是教徒。
也许,坐在这里的我,应该反省了吧。
于是童瑀开始思考。然而她发现自己的思维一片混乱的纠缠,像一场大雨里的雨滴,密集而毫无轨迹可寻。她不知道从那里开始思考,从那里开始反省,从那里开始理解并顿悟。她就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站在苍茫的山野间失去了方向,纵使脚下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她也有一种无法落足的恐慌。
环顾四周,除了斑驳老旧的砖墙,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令她感觉到上帝的存在。苏唯坐在她的右边,隔着走廊。她的样子看起来疲倦而虚弱,看着自己的正前方。那是一个教坛吧,深赭色的地板,油漆早就斑驳成路径的模样。泛着银色的烛台。黑色绞花栅栏。上面的天窗透着天空的光亮,洒进来的阳光微弱柔和,蔓延一样。十字架竖立着,耶稣钉在上面,垂着头。
此刻童瑀的脑袋里却反映出一部电影的对白。《面纱》。英国细菌学家的妻子,经过了复杂的心理斗争和lún_lǐ选择,跟随丈夫来到中国江浙一带一个霍乱爆发的乡村。无爱的婚姻在死亡和救赎面前显得渺小并可笑。在两人渐渐敞开心扉的时候,丈夫因顾忌妻子的安危而独自去了难民区。修道院的院长安慰这个妻子的时候,和她谈到了“职责”。
妻子认为自己呆在丈夫身边是一种职责,院长却这样说:职责不过就是手脏了要洗手。我十七岁的时候就恋爱了,和上帝。一个傻姑娘,对宗教生涯有着浪漫的幻想也就罢了,然而我的爱却是那么的浓烈。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感觉却变了,他(指上帝)让我失望,他忽视我(指疫情得不到控制),我们之间已经变得漠不关心(指救赎在灾难面前无能为力)。像一对老夫妇总是并肩坐在沙发上但几乎不说话。他知道我不会离开他。这是我的职责。但当爱和责任合二为一的时候,恩典便与你同在了。
爱与责任合二为一的时候,恩典与你同在。
她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吊灯,失去焦点那样。萦绕脑海中的就是这些复杂的心结和画面,她却感觉自己离天国是这么的遥远,纵使我现在在上帝面前。哦,我一直在上帝面前。他也许并没有放弃我,所以才赐给我一个天使吧,那个此时坐在我右手边的女子。也许我是从所多玛逃出来的罪人,注定要经过泪水的淬炼,才能褪去一身的黑羽,有资格和这个天使游乐在爱丽丝的花园。
如果你要惩罚,请一定全部施加给我。因为我已经足够承受。
天知道苏唯是带着怎样复杂的心情让童瑀和自己身处这样一个最接近上帝的空间里,尽管她曾经那样恐慌所多玛的烈火会焚烧她的灵魂她的世界。然而她知道这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在宗教面前我们总是自卑而鄙己的,如果无法直视内心的阴霾,也就无从谈起对它的挥散。苏唯就是觉得,不管再多的困难,生活依旧是要继续下去的。继续作为执行总裁的责任,为几十张嘴巴奔波;继续她作为女儿的责任,分担父母的辛劳并为他们的事业坚持下去;继续她作为这个孩子拥有者和保护者的责任,将爱和责任合二为一。
那隐忍习惯的童瑀,在出教堂之前购买了一本《圣经》。小小的,黑色的封皮红色的边页,金色的“圣经”两个字。她用她的手捏着这本《圣经》朝苏唯的车子走去的背影,还是那么的淡漠和清冷。可是苏唯还是从她的步伐里看见了晴天的痕迹。也许,我该给你更多的时间去适应你自己的灵魂,可是我只是担心我等得太久对自己失望,我怕我爱你却和她一样捆绑了你的灵魂。但是我还是爱你,这样的爱即便是疯狂的,那也是我的爱啊。
童瑀晚上独自走进了自己的家里,苏唯在楼下等待她。她要把她带走,放在一个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她再也忍受不了那找不到她的令人崩溃的感觉了。待她看见童瑀从楼梯口挎着一个背包出现的时候,苏唯的心强烈的跳动着,她此刻就想载着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世界。然而她身上那看不见的桎梏啊,还是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令她无从挣扎和呼喊。她在车厢里拥抱她,亲吻她,告诉她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她闻到她身上终于带着自己的味道,那个gly香水味儿。那是我给你的标记。人海中我不愿意失去你的所有,包括你的味道。而童瑀只是抬头看着那个种满了君子兰和蝴蝶兰的阳台,晾衣杆上飘动着浅蓝色的床单,像纯子每年春天回日本时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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