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让我浅薄了?是爱情。它让我失魂落魄,它让我欣喜若狂,它让我畏畏缩缩,它让我心生惆怅。就好像我们说不清楚自己是哪天长大的那样,爱情什么时候来的,它从来不给你打声招呼。它等着它该到来的时间,也等着它死去的那天。童瑀不知道爱情有没有死期,她只知道自己有死期。并不是因为她对自我的不坚定,而是太在乎的东西,总是会害怕它某天消失不见了。
小时候的童瑀很恐惧医院,大一点的时候她甚至认为自己不会活得太长,所以她对于父母的要求都言听计从,每件事情都竭尽全力。更大的时候,定期在医院做血液检测,控制某种与生俱来的病菌的繁衍,用自己的身体,对抗着她一辈子也看不见的敌人——另一个自己。每次看着长长的检测化验单子上面像抛物线一样的结果,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用什么表情。当她知道不吃药也不会死,吃药也不会好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是绝望。吃药吃到厌烦自己,也过早的厌倦了同情。她不想让自己对自己失望,就好像冥冥中知道自己的死期,然后数着日子度过。慢慢的,她学会了默认,忍受,接纳,无视。她就这样长大了。
而现在的童瑀学会隐瞒了。生活教会了她隐藏自己,爱情教会了她隐瞒别人。
陈晨是她的一本教科书。好像这门功课只有靠着自己的努力修满了学分,才可以获得一个学位证那样。童瑀没有老师,也不应该有老师,这本书她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理解并记忆,然后等待着随时都可能到来的考试。她将从容的走进考场,然后全身而退。为了苏唯,为了自己。必须要有这一步。
童瑀就在朋友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中,摇晃着手里的那个玻璃杯子。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像是在摇晃着自己那颗原本透明,此时却充满了狂躁气泡的心脏。有的人的心,看起来透明如同一颗钻石那样纯净且坚不可摧,孰不知好多人的却是一个易碎廉价的玻璃心。童瑀陷入对自我的怀疑中。她缄默了。
酒杯里的酒,几乎淡到无味。明朗微笑着看着她,偶尔靠过来倚在她的肩头,挽着她的臂膀。李弥不会说什么,她知道童瑀是安全的。可是童瑀不喜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划定自己周围的人物范围,她开始设防,为她爱的那个女人修一个城墙,里面只住她一个人。这个奇怪的感觉让她困惑,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些行为习惯将要被更改,这令她不安。她容易不安,像一只动物那样。
她拂开明朗的那只手,在八月夏夜里,异常的冰凉。
有时候突然而来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对于童瑀来讲,像一场盛宴,而她容易消化不良。
“我想去送她回去。”童瑀冷不丁的这么冒了一句。李弥“啊!”了那么一声,就没人说话了。
“还是……我不该这样做?”童瑀好像又在犹豫。
“你觉得呢?”牟禾楠问她,“你想去送她,还是觉得是种该做的事情。类似……类似一种责任?”
“……”童瑀看着手里的杯子,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了。
23点以后,上厕所需要去50米以外的2号馆——羊皮地图吧。这两个酒吧一个老板,服务生来往于外面的空气和里面的空气中,非常离奇的感觉。童瑀站在它们之间的那个“散花楼”酒吧门口,倚着一座小桥的栏杆,看着江面流离失所的星点灯火。她感到心里面有两种结果都可以接受的心情是让她非常不舒服的。左边大脑说:你应该去送她。右边大脑问:你为什么要送?
天空泛着红色,是城市的灯火污染了它的宁静。看起来像一个得了伤寒人的脸,猩红中透着阴郁。一个星星都没有,偶尔有朝着北方的飞机闪着腹灯滑过,像一只迷路但是无所事事的大鸟。童瑀揉了揉有点干燥的脸颊,稀拉了一下鼻翼。她拿出手机,又放进去。再拿出来,又放进去。如此反复了好多次,直到自己都觉得太压抑了,才转身回去酒吧里。
还没走到门口,电话响了,v“y。
“你在哪里啊?”苏唯懒散散的问。
“嗯……在外面。”她已经学会隐藏了。
“外面?这么晚了在外面做什么?”
“和朋友小聚一下。”骨子里还是个老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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