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面的鸽群响着悠远的哨音渐渐远去。童瑀在楼梯下面看着自己的脚,白色的袜子踩在褐色的楼梯上。上楼推开那扇门,看见苏唯站在窗边,两只手交错着抱在胸前正对着门口。童瑀将自己的目光轻轻放在苏唯的脸上,苏唯默默走到一边,背对着她。拉开衣橱,拿起叠好的自己的睡衣,还有那件深蓝色的t恤,格子里自己的袜子,贴身衣物。
骄傲的两个人,谁都不妥协,不让步。
我在等你对我说,对不起嘛。
我在等你对我说,别生气啦。
僵持着。空气里一阵阵饭菜的香味飘来,外面的斜阳就要抹尽最后的光华,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暗。
苏唯转身回到卧室,从衣橱里又拿出一件白色的罩衫,放在床上,然后走到窗边背对着童瑀。你都知道这件衣服是我的,而我没有拿,你一直都看着我收拾我的衣物,但是你怎么就是不说话呢?童瑀轻轻摇了摇头,拿起这件罩衫,叠放在自己手中那叠衣物上面。她走到苏唯身后,静静地等待着她回头。可是一直都没有。童瑀觉得心里面那么钝重的疼了起来。
“我走了。”她最后几近绝望,走到卧室门口。
“……”苏唯转身过来,嘴巴里干燥模糊着一个声音,“等……”
“嗯?”童瑀心中亮起一丝光芒,但是依旧坚持着没有回头。
“别忘了浴室里,你的拖鞋。”苏唯这句话一说出口,连她都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童瑀愣了一下,然后快速走出卧室,噔噔噔的就下了楼。眼中的一切东西都在颤动着,她埋着头几乎跌跌撞撞的冲进浴室,身后跟着心慌意乱的苏唯。
拿起那双淡蓝色的人字拖鞋,童瑀转身就遇见了苏唯跟随而来的双眼。
那是一双泪眼。眼底盈着的泪水,随着心跳一下一下颤动着的,是一片可以沉沦自己所有东西的汪洋。她光洁的额头上,几缕青丝随着眉际绾在耳后,轻轻拧结的两黛蛾眉,将眼角的哀伤拉扯成一个悠远的弧度。她似乎就要哭出来了,那嘴唇几乎在颤抖,脖子两侧的头发有些凌乱。她的双手无力的垂落在身体两侧,那个竹节状的白玉手镯闪动着和眼角一样冰晶一般的颜色……
泪眼愁眉君不见,朱颜憔损谁人怜?
你笑起来的时候很美,却不曾想你悲伤的时刻,这么令我心碎。
那个瞬间,童瑀知道,自己输了。
这硕大的世界里,你我都是一粒沙土,纵使有着高洁的灵魂和神圣的躯体,终将逃不过来于尘归于尘的结果。无人知晓,那命运的罗盘一旦开始转动,便再无回寰。茫茫人海,凌乱的脚步下,我们相遇或者错过都是被安排好的速度和角度。抬眼埋首的那些瞬间,多少人就这样匆匆而过,再无回首。我空空如也的右边,那手指头仿佛是一个指向你的罗盘。亘古不变。
生命的曲线如此的蜿蜒徘徊,宛若我带你行走的那些百年小巷子里。夏夜如诗,我们如画。我拉着你的手,闻得到栀子花在夜里静静地绽放,看见我们的影子在眼前和身后一次次的轮换。我拉着你,我牵着你,我带你在你从未走过的小巷里穿梭。看见了幽静的青苔,看见了斑驳的砖墙,看见了夜潜的猫,看见了脚边的缝隙。有时候爱情是很漫长的事情,像一树的希望,要经过了多少时日的累积才可开出花来。有时候爱情是很坚韧的东西,韧如蒲草,坚若磐石,一日复一日,无法消亡和稀释。
如此曲折,如此漫长,整整二十四年。遇见一个人,就像叶间一滴水无意中落在一朵花上面,轻轻颤动着,那卑微的喜悦。上天无情又多情,让我们遇见彼此,我怀着巨大的感激,迎接你的出现。一个人出现了,哪怕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喜悦混杂的悲伤,悲伤溶解的喜悦,我依然这般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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