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不是法子,无论二人怎么拼,四周黑压压围着的都是人,全然没个条路来,让给二人逃将出去。小百草才找回些许神智,万分不安,揽着顾华念的脖颈,只知大哭,那边小兴业也有些清明了,早慧的孩子先是被吓得不行,后定了定神思,知道现下里危险,死死地咬着小嘴,把自己在父亲的怀中寻一个安全的位置,尽量不给爹爹和父亲添麻烦。
怎么还不来?!眼前尸体被堆成了小丘,后面涌上来的傀儡将前面的尸体踩在脚下,望不到尽头。眼看着天要黑了,顾华念又连发两道烟火令,还是没等到救命之人。
顾百草不比韩兴业能忍,哭得愈发厉害。死死抓着顾华念的衣襟,小女孩的力气不比成人小,扯得顾华念甚至有些站立不稳。抽不出空闲来,如同平日一般,拍一拍女儿的后背,安慰她不要哭,顾华念只能把下巴抵在小百草稚嫩的肩膀上,同女儿厮磨一番,安慰道:“百草不哭,不哭,爹爹来带你们回去。”
“呜,爹爹,百草好怕,呜呜,好可怕,他们要吃百草!”一个傀儡近得了顾华念的身,张着嘴巴差点咬在小百草的身上。顾华念用自己的胳膊替女儿挡下了袭击,被生生从身上扯下一块带血的皮肉来。
此时顾华念身上的伤口已然不少了,这一块淌着血的却是最严重的。生生摆在小百草眼前,顾百草被吓得一时噤了声,再哭出来,却是更撕心裂肺了。
在顾华念怀中挣扎,难免会带出顾华念藏在怀里的那串铃铛来。顾华念此次扫见这铃铛,却忽而间动了心思。
用?
当初司徒舒将这串铃铛送与顾华念,便有为他留个保命的武器的意思。顾华念不嗜杀,这等厉害的毒药却是不曾下过,此时扫视了周围,却拿不准二人是否真能撑住,等人来救了。小百草哭得他揪心,那边小兴业小小年纪却懂得替大人担心,顾华念一样是心疼。
一旦动了这个心思,顾华念脑海中这个念头便再也消不去了。动作变得迟缓得多,顾华念这一边,傀儡愈发地密了。韩子阳解决了自己的危险,不得不替他抵挡,抽空问道:“易之?伤得重吗?能不能撑下去。”
顾华念闭死了眼睛,下定决心道:“我能。”
说罢,他将铜铃里的三粒解药取了出来。先是喂给百草,后又将另外两粒递送给了韩子阳和兴业。韩子阳不知他这个时候掏出的是什么药丸,在他的示意之下,没有多想,便喂给了兴业和自己。
“易之?”吃下药后,韩子阳以眼神询问顾华念。
手里捏着金铃铛,顾华念低下头去,在小百草和小兴业的脸颊上各亲了一记。在这等生死关头还做着这些,顾华念的动作着实反常,韩子阳皱着眉头,又催问了一声:“易之,怎么了?”
“阿旭。”许久没这么叫过韩子阳了,顾华念低着声音,听上去却如此飘渺,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一般,“阿旭,你以后好好待他们两个,要把他们养大。我手里的铃铛和我的尸体,你交给安之,他会感兴趣的。”
这简直是在留遗言般了,韩子阳甚至顾不得那些傀儡,捉过顾华念的手来:“易之?你要做什么!说什么胡话呢!”
手中的哑铃却是头一次发出声响。六个铃铛在风中一齐叮咚作响,声音清脆动人,却仿佛领人前去地府的引路之声。金铃迅速地变成了黑色,从铃铛中散发出黑色的浓雾来,顾华念捏着铃铛的那一只温润如玉的手甚至如同一朵梨花一般迅速地枯萎了,从顾华念这里开始,周围的傀儡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青衣会死亡的铃声的召唤,不多时分,地上只站在韩家一家四口人了。
顾华念面色苍白,右手已然是死黑的枯骨般的模样了。韩子阳安然无恙,兴业看上去也并无大碍,百草的哭声还是那么响。顾华念拼尽最后一口气力,确认了家里人还都安好,便安然地笑了。
紧紧地抱着百草的那只手松开,顾华念的身形晃了一晃,便要倒去。韩子阳慌忙抢着抱过他来,一脸地震惊。轻轻将顾华念放倒在地上,好半晌,韩子阳才反应过来什么。这个一向坚毅的男子,还是头一次慌了神色,不知所措,先是试探了一番人中,后又摸着脉搏,一切一切都显示着顾华念已经死去了。
韩子阳不敢置信,跌坐在了地上。一双儿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去晃着顾华念再没了反应的身子,“爹爹”、“爹爹”地叫着。爹爹怎么也不肯醒,他们转去问他们的父亲:“父亲,爹爹怎么了?”
失去了说话的气力,韩子阳只愣怔地坐在地上,眼角里蓄起了泪水。半晌之后,那一滴咸水从眼角里顺着面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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