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表面的温和儒雅,再也不会害她生出一丝一毫的错觉。
想着,视线不自觉地抬起,就落在了坐在对面的沈墨欢身上。她伴着张钧晟而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但是二人却不见丝毫她与沈逸砚一起的尴尬和生疏,反而两人一阵低眉耳语,旁人就算与这二人不熟识,光看着亲密无间的动作,其间的那份熟悉情分,就能猜出个大概来。
也只有她知道,沈墨欢唇角的笑意温浅柔软,不知不觉间就这般鬼使神差地迷惑了人们的眼睛,叫人们都忽略了她眉眼里的那丝冷漠,尽是一丝的真情也无。
她看着张钧晟眼里的那丝笑意,心里隐隐地叹息一声。叹这痴心的人儿,将真心错付,却不知面前这对着自己笑的人,对自己究竟有多少的真心相待。也许是知道的吧?她想,大概是知道的,只是就算是假意的音容笑貌,恐怕也是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
犹记得姜偐,她的父亲曾再三交付她,不要对沈家的人动情,那时便不住地叹息她是个痴儿。其实,或许当初爹的话说错了,痴情的并不只是她一个而已,面对着那沈墨欢,怕是谁人都守不住自己的那片痴心。
意识越飘越远,再回神之时,已见下人们早已陆陆续续地端着菜盘上了桌,不一会儿,眼前所及之处就摆满了酒菜。姜衣璃抿着嘴,看着沈逸砚替自己夹进碗里的一片鱼肉,竟是一点食欲都无,看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拿了筷子,夹起含在嘴里。无骨的鱼肉鲜嫩得几乎入口即化,但是姜衣璃却觉得尝出了一股子的泥腥味,忍着恶心咽下了肚里。
没有食欲,一餐饭动筷子的时候便也不多。姜衣璃很早就放了筷子,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桌子的人吃吃喝喝。沈老和张濂的谈笑声不时入耳,但是大体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清。沈母和张夫人亲密地执手耳语,一付姐妹的模样,聊得也颇为欢乐。姜衣璃几次打量,眼神都忍不住往着沈墨欢那边飘去几眼,但是每次望去,都只看得张钧晟偏头对着她极力讨好,而她兴趣恹恹地听着,时而露出几抹笑意,就叫张钧晟高兴得更加卖力的讨好。
只是,却不知她是无意还是故意,眼神自始至终,都未曾往着姜衣璃这边瞧来一眼。
一桌饭吃到最后,姜衣璃正想着尽快离席回屋,却听得一旁的张钧晟率先起身开了口:“爹,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在绣城买些稀世古玩回去赠给皇上么?我刚才请墨儿明日陪我去逛逛,替您挑选几件上乘的玉器古玩回来,您看可好?”
张濂闻言,只是与沈老对望一眼,面色带了笑意,却还是为难地蹙了眉,道:“墨儿这几日事务繁重,你这样冒然请求,耽误了书苑的事岂不是连累了人家。”说着,就见沈老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碍事,明日叫逸砚回去书苑看管一天就好,钧晟就放心叫墨儿陪着你去逛逛玩玩吧。”
“谢世伯允许。”张钧晟自是喜色难掩,连连对着沈老行礼道谢。
一桌子人因着二人终于浮现的一丝亲密,而和乐融融,各个面带着笑意。离座后也犹有兴趣地一同前去庭院赏月,姜衣璃随意编了个理由,就先离席退了桌,折身往华仪轩走去。
走出了内堂,转进了庭院,姜衣璃才放缓了脚步,迎着月光渡步走着。
莹竹应了姜衣璃的特许,不用来伺候,所以今日姜衣璃身旁,就显得更加冷清。安静地走着,姜衣璃突然觉得有些冷,伸手拢了拢双肩,才惊觉莹竹不在,自也没有人替自己加衣。这么想着,就觉得更加冷了起来。
深院大宅本就是个人情味缺乏淡薄的地方,之前姜院如此,现在的沈府便也更是如此。想来大抵跟皇宫后宫也不差多少,得宠的人儿的庭院总是热闹的,身边簇拥的人总是络绎不绝,而失了宠的人儿,就只能忍着一世的清冷,身边没有贴心的人可以说话,就连问候都稀奇,最后也许死了埋了,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更不会有人为你落泪。
明明见惯了世间丑态,尝尽了人情淡薄,姜衣璃却在今天月满双圆之日,竟不自觉地觉得有些绝望和冰冷。
脚下的步子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绣着荷花绿叶的鞋面,那双鞋手工精致,临了夏意,荷花在绿叶青翠的模样下更显得娇艳欲滴,只是这般的美丽动人,却是为了谁而绽放?
姜衣璃嘴角凝了一丝苦涩,这些日子里,每当心思逐渐开始动摇的时候,就越发的想起她的娘,那样一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女子,那样一个就连自己都要忍不住心生怜意的女子,最后却还是因得一个痴字,落得了那样不堪的下场。
就算为了她娘,她也不能再动摇下去,这样的摇摆,迟早有一日是会步了自己的娘亲的后尘的。
想着,她身子一颤,心都开始觉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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