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又好像看见了冷秋河,他高高睨着他,不言不语。
他伸手去碰,扑了个空。
虎子病了一整个秋天,他开始变瘦,肤色青白,眉眼褪去生气,何父何母偶有来龚家走动,没有一次不掉泪,何家还有个老大,年底时把二人接走了。
周婉改嫁了,对方是个老实人,没有程冬子的俊俏,没有程冬子的浪荡。
江眉又来过,给虎子整理了屋子,煮了热饭,说了外边的局势,来来去去过了一年多,虎子终于在一个午后,把那枚玉镯戴上了她的手,江眉伏在虎子怀里,喜极而泣。
不知又过了多久,战火烧过来了。
江眉死在了逃难路上,冻伤的双手紧紧揽着丈夫的颈子,想要汲取温暖,虎子不会说好听的话,只能颤抖着抱紧她:“我让你受苦了。”
江眉亲吻他胡茬杂乱的下巴,虚弱地笑:“不苦,一切都不苦,这关过了,神明就会眷顾咱们了。”
虎子也吻妻子没有血色的唇瓣,轻轻哼起歌来,那是首很柔和的小调,罗扬扬以前常这样哄着他睡。
江眉贴紧虎子的胸膛,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虎子又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他投了战场,没有过一晚的安眠,他被炸去一臂,创口和背上旧疤一样狰狞可怖。
虎子少有的梦里都是往事,直到他鬓白齿落,逝者的脸在他脑中依旧鲜明活泛,直到有一夜他在梦中转醒,苦笑着开口:“你果然嫌我老了。”
门口处站了一个清贵俊美的少年,眉眼弯弯地驳道:“才没!”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谢谢把他看完的人,明天会放番外【作揖
☆、番外之罗扬扬
我出身平凡,有对恩爱的父母,还有个弟弟,我叫罗扬扬。
我讨厌这个名字,大家总扬扬扬扬地喊,好似我永远都长不大一般。
我遇到一个人,他能生生捣碎我的心。
他的年纪比我小,身后有个叫何秀的小跟屁虫,他看起来十分疼爱她,那秀姐儿一笑,他也跟着快乐,虎头虎脑的憨态甚是可亲。他有个挺酸的名字,学堂陆先生不止一次拿他大名做文章:“怀文怀文,怎么却头脑空空,只晓吃玩!”
陆先生脸上万分失望惋惜的神情让我发笑,我笑妄下断论的他蠢,他可有见过这孩子打走欺负母亲的男人那副模样?
勇敢凶悍,不可一世。
他待朋友都好极,张家燕子有一阵把脚摔了,他就日日背她在学堂张家往返,后来燕子伤好,揣了满一兜小点心来送感谢他,我使计偷了,通通洒进河里。
一次程家小泼皮和人干架了,喊他去报仇,他屁颠屁颠一个人去了,回时一张脸赫然肿成了猪头,程家那小畜生笑倒在地,我悄悄使唤秀姐儿,秀姐儿嗷呜一嗓子,冲上去把他也打成了猪头。
我总归是个局外人,许家老三又青倒是个聪明的,悄悄为我拉来了他,我终于能像朋友一般喊他:“虎哥儿。”
虎哥儿却格外怕我,眼神动作都怯怯的,我回家问母亲,是否我长得丑了吓着了他?母亲笑了许久,悄悄告诉我。
不要总盯着他瞧。
我疑惑不已却还是照着做了,果然虎哥儿不那么害怕我了,喊起我来都大声了。秀姐儿似乎觉得我存在威胁,愈发跟紧了虎哥儿,一回却将眼光黏在了父亲给我的一纸包糖上,垂涎万分,我暗笑,找到了办法。
与虎哥儿相处的时光着实快乐飞速,我的心思也渐渐不在书本上,一回陆先生批我字丑,吩咐我描字,当夜我照做了,描满了一本,次日我拿给虎哥儿看,轻轻问他:“可丑?”
虎哥儿慌得红了脸,耳廓处像要滴血一般,那满一本都是他的名字。
龚怀文,龚怀文。
字里是他,心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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