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荞刚跑出私塾大门几步,想起阿娘说,姑娘家在外面再急也不能跑,便收住了腿,挺胸含颌沿着路边小步快走起来。
阴影里那个玄衣男子,先是一脸不解,仔细看看后一脸释然,轻笑道:“装!”
进了自家院子,花荞一看杂物房里有灯光,便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哎,到家了,总算不用装了。
“阿爹!”花荞探出半个脑袋往杂物房里看,花有财朝她招招手,表情却很奇怪。花荞出门去私塾的时候,阿爹还没从义庄回来。
“怎么了,阿爹?”花荞赶忙进去坐在花有财对面:“是议案不顺利吗?”油灯光下,花荞忽然发现阿爹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不由得愣了愣神:阿爹这么老了吗?
“确实不顺利。尸体进了义庄,张虞候和李捕头也去了,虽说他们也赞同男尸死于水银中毒,可张虞候却说,尸体是在县城外发现,死者又并非本县人口,建议以挂案处理。”阿爹淡淡的说。
花荞却不淡定了:“挂案?挂案不就是不破案了?李捕头和胡虞候也同意吗?”
县衙有时会碰到没头没脑,又没有苦主报案的案子,那就会“挂案”。顾名思义,案子挂在那里不去处理。运气好,将来有别的案子带出这一桩,案子就破了。运气不好,挂够几年,也就销案了。
“不同意能咋样?若不是与郭姑娘联系起来,确实无从下手,也符合挂案的条件。衙门里事多,谁愿意多跑一件费力不讨好的?”花有财抬起头来,将手里的表递给花荞道:“你帮我拧拧,看是不是有点打滑?”
花荞接过表,用手指尖捏着手表右边的小钮拧了几圈:“没事啊,能拧得动,可是……指针还是没有动,刚才您又修过了吗?”
花有财把表拿回手里笑道:“是我太高估自己了。自从来到这里,这块表就没走过,我还总是妄想可以修好它......唉,也就是无聊的时候拿出来弄弄。”
“阿爹,你不是说,你家乡还有石英表、电子表,那是不是比机械表用的更好用?”花荞托着腮问到。
“那也不行,没有电池换,这么多年,早就不走了。你不记得那台照相机了?”花有财边说,边把手表塞回到箱子里,苦笑道:“老喽,阿爹家乡带来的东西,全都寿终正寝喽。”
花荞突然有些想哭,她竟从阿爹的话里听出几许凄凉。阿爹,一定是想他家乡了。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发现阿爹秘密的那一次。
小花荞七岁的时候,不能上私塾了,阿爹就在家教她读书。阿爹教四书五经不行,经常解释得不清不楚。还上私塾的时候,花荞就批评过他:“阿爹,你再这样教我,吴先生就要找你去谈话了!”
可阿爹其他的知识简直就像汪洋大海,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爬虫,花荞问的任何问题,他就没有不知道的。
七岁的小花荞正是嫌死狗的年龄。一天,她脖子上挂着一个重重的黑色坨坨跑出来问:“阿爹,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宝贝?”
花有财吓了一跳,赶紧连人带那个黑坨坨一起抱进了杂物房,把她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问她:“你在哪里找到的?以后不许乱翻阿爹的箱子,知道吗?”
“我的小乌龟不见了,我怕它爬到箱子里面……好吧,下次我再不乱翻了。不过阿爹……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小花荞知道阿爹不会真的骂她,她的好奇心可没有停止跳动。
“这是……阿爹家乡的东西。”
“阿爹的家乡一定有很多先生也没见过的东西,阿爹懂的,连先生也不懂。”这一点,花荞很肯定。
“花荞,阿爹的这些东西,你可不能去外面和别人讲。阿爹的家乡和大明朝是......敌对国家,如果被别人发现,阿爹可能会被赶走或者被杀头。知道吗?”
花有财把挂带从花荞脖子上取下来,唉,这台早就没电的单反相机,若不是自己以前一心想,带些这个世界的照片回去,早就该在烧尸体的时候,一起烧了它。现在只能这样跟孩子解释了。
花荞一脸严肃,她伸出小手指认真的说:“阿爹,我跟你拉钩钩,花荞保证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连阿娘和花荣也不说!”
花有财有些好笑,也伸出小手指去跟她的勾在一起,花团认真念到:“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要上吊。”
“怎么还有后面那句?小姑娘可不能上吊,舌头吐出来,不是憋死的,是丑死的!”花有财好笑。
“可以把上吊的绳子移到喉结下面,上吊的时候舌头就不会伸出来了!”这难不倒她,洗冤集录阿爹给她讲过。
花荞又笑嘻嘻的问:“阿爹,你还没告诉我呢,那是个什么东西?”
花有财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第一次试图去跟一个这个世界的人,解释另一个世界:“阿爹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会做很多工具,像这一个,就是拿来把你看见的东西照下来,就是,不用笔画,直接就可以印到一张纸上。”
“那你现在给我照一个,也把我印到纸上。”
“现在它已经不能用了,因为它没电了,就像人没了气一样,就不能动了。”
“哎呀,它已经死了吗?真可怜......阿爹,它活着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它叫照相机。”
花荞用手摸了摸照相机,小声对它说:“对不起,花荞不知道你已经死了,还把你拿出来,打扰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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