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籍凭舷而立,回来细细打量。
荀司辰二十出头,家里应该是世袭武人,但家境并不算好,虽苏子籍还没有与之深交到可以询问私事的地步,可从接触的一些细节,就能看出很多信息了。
那些出身不错有着倚仗的武官,哪怕眼下还是低品,但言行举止都能带出一些优越感跟分寸感。
可荀司辰给人的感觉,却有着才能的同时,还谨小慎微,处事沉稳,有些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
但就算可能有着生活的重压,也没有自暴自弃自怨自艾,荀司辰还是颇为自制跟上进。
这样一个矛盾又通透的人,给予机会,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步步高升。
对一个武官来说,武功好、出身虽低微但能扬长避短,还识文断字并且一直在私下默默学习,自制力也好,又不是无法与同僚打成一片的孤高。
怎么看,怎么能成才。
苏子籍才会明知来意不善,仍装作不知,放任荀司辰这几日天天过来找自己请教学问。
说到底,不过是一点惜才之心罢了。
今日荀司辰过来,与前几日不同,竟没有带着文章,而是神情落寞,像是来谈心的。
苏子籍招呼他直接在甲板上坐了,让后厨上了点酒菜。
荀司辰听着苏子籍轻描淡写说了自己从寒门出身走到现在的过程,也不禁有些神往,待听到苏子籍已有一妻,还是青梅时,忍不住叹了一声:“原来你家仅仅是妻子一人了,真好啊。”
说是艳羡又不像。
荀司辰随后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因酒量好,这酒度数又低,不仅没醉,眼神还更清明了。
“我家有十七口,哎!”
这一声叹,倒是让苏子籍笑了。
“人口多,这意味着家族兴旺,好事啊,你何苦叹气?难道是因一人养家,所以觉得吃力?”
“苏大人有所不知,我父早亡,我叔父也在几年前去了,虽都有抚恤,但一家十七口,老的老,小的小,靠我一人,实在是……”
荀司辰苦笑了下。
这时,前面船上有人喊了一声:“白鸥渡到了!”
到了白鸥渡,就说明水路行到了尽头。
从这里下船,再行几日的路程,穿过明德府,就能抵达目的地顺安府。
“看来,到了你我分别之时了。”苏子籍收回目光,对神色越是黯然下来的荀司辰说。
“此去顺安府,也不知何时才能返京,哪一日回来,荀兄也在京城的话,倒是可以再聚上一聚。”
说着,就招呼人收拾,准备上岸。
“苏大人。”荀司辰在后面叫住了苏子籍。
苏子籍沉默了一下,才转身看向他。
荀司辰也迟疑了一下,才问:“其实,我也有正好有差事要走旱路,恰经过顺安府,不知可否与苏大人同行?”
苏子籍听了,笑了。
“自是可以,一会可在渡口集合。”
得了这个应允,荀司辰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同时压上了沉甸甸的东西。
他甚至不敢多看苏子籍一眼,借口自己要去收拾行李,就匆匆乘坐小船回了原本的大船上。
望着他乘船离开,收回目光的苏子籍,冲着走过来岑如柏摇摇头,示意不必跟上来,去了钦差官船上,向钦差罗裴告别。
“你取了状元,这学而优肯定是无人怀疑了,但是这仕途可不是学问那样简单,以前新进士,都要三年观政,你到顺安府,尽量多看多问。”罗裴对苏子籍还是很有好感,叮嘱。
“谢大人的良言,下官必铭记在心。”苏子籍回答,不过这告别却不是过来的目标,顺便向罗裴要了一个熟悉明德府以及顺安府旱路的向导。
“那就让张睢送你一程。”罗裴虽有点奇怪,但这只是小事,这种顺水人情,他自然不会拒绝,直接就一口答应了。
随后就叫人将这个名叫张睢的小官叫来,不过是个八品的文吏,恰因就是明德府的人,让他给苏子籍一行人带路,再合适不过。
此人生得倒是白净,大多数文臣都有着颜控,对手下一般也有着外貌气质的要求,多半会更青睐于相貌端正白净看起来清爽有书生气的那一类,张睢就是这样的类型。
虽三十岁左右,相貌只是端正,并不算出色,可给人的感觉不错。
一听是让自己去做向导,别管心里是否乐意,张睢都一副欣然愿往的模样。
“等送到了地方,你可再搭商船追上来。”
想到自己的船队因巡查,每到一地都停留数日,罗裴自然不怕张睢跟不上来,故而爽快将人给了苏子籍。
苏子籍再次道谢,领着张睢,都不必回自己官船,很快船只靠了渡口,直接就从钦差官船下去了。
“我之前还担心着,只带着十个甲兵去顺安府,是不是人太少了,没想到竟与荀侍卫顺路,这一下多了十个人,二十人倒足保护苏大人抵达顺安府了。”
站在甲板上,目送着苏子籍走下船,与荀司辰的人两队合一,已在刚才从苏子籍口中得知了要顺路同行的罗裴,欣慰捋着胡须,微笑点头。
刘湛目送着这群人走远,眼见着天色昏暗,天穹变的灰暗阴沉,江水变得黯黑,拍岸声都有点令人心悸,沉默会,说着:“这可未必。”
“哦?”罗裴一怔,不明白这位同行的刘真人在闹什么情绪。
刘湛也不说话,只是寻思:“看情况,罗吉要下手,不想这个太监,还想得出这样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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