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木桶里的热水渐渐转凉,半死不活得漂浮着热气。容嬷嬷和乌丹脸色惨白,看着绥敏临窗披发,笑若秋水。
她穿得这样单薄,一件蚕丝披衣湿透,徒增寒凉。湿衣盖不住肤色,湿发贴颊,白皙的侧脸已成青白。容嬷嬷急得眼眶都红了,却不敢大声,哑着嗓子双手直颤,嘴里只来来回回说着一句:“主子使不得,使不得呀……”
绥敏神色清淡,仿佛冻得发颤的并不是自己。几句耳语便成话本,她们没那个时间伤春悲秋,不进则退。
若要人信,戏便要做到十分。绥敏对着圆月看一看自己青白的手指,只微微一笑。
小打小闹有什么意趣?博弈之事,你死我活。
次日,承乾娴妃旧疾复发。
信儿递到长春时,众多妃子正又羡又妒,赞着昨晚长春的风光无限,高兰籍一改常态,连连好话,从夜宴赞到明徽,再从明徽赞到五阿哥,直叫人侧目不已。富察青和端坐在殿上,依旧端着那看不清不透的笑,好好问了小太监。太医院的话儿传得真真的——娴妃中了风寒勾起旧疾,发烧气短,五内皆虚,并非小症候。
贤后若富察青和,自不会落人话柄,轻轻一句,药材已流水似的送进承乾,脸上的担忧无比真实,直到请安散了进了暖阁,便成了咬牙切齿。
“病了,那么巧!?昨晚上刚和魏宓容牵线搭桥,今天就病怏怏的,谁信!?”哗啦一声掼了个杯子,富察青和难得地沉不住气。
她是个人,城府再深也挡不住一拨拨的事儿!从年初到现在,她有那件事儿顺心了?五阿哥的周岁宴被高兰籍闹出娴妃卧病的事儿;想得个兰馨,却被搅得一干二净,不得不推魏宓容挽回圣宠;好容易横出了一个尹冬,又翻身收进了宁楚格,处心积虑要在中秋宴上给五阿哥争点脸面,一转眼就被明徽自个儿搅和了,还查出身边有鬼!昨夜十五,本该是极尽和顺的一夜,父慈子孝,夫妻和睦,就因为这事儿,足像备了许久的珍馐撒进一把沙,吞不得吐不得。偏偏方才高兰籍还左一句夸,又一句赞,那是生怕她心里不够刺,再跺上两脚呢!
越想越烦,富察青和气得扯一扯领口,强压了音量:“你可问过太医院了!?”
段宁在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孙德禄已经问过,卢太医诊得脉,并无差错。”
就是这么巧。富察青和怒极反笑,金甲套戳在桌上像锋锐的匕首:“好巧,好巧!真比装病还气人,本就不信,她有那么干净!”她刷的转头,“魏宓容呢!?”
段宁越发拱肩缩背地,上前给富察青和顺气儿:“今日事务少了,她也该休息,正在杂物房……昨夜的事儿奴才也问了,兰公主闹着要萤火虫,偏生她拿了一个,兰公主和长春又近,便闹着指使她捉去……那萤火灯是里那些蹄子们闹着玩的,兰公主也是自个儿去的,倒像凑巧……”
富察青和冷冷地扬起了声:“凑巧?她是什么脑子,也敢顶风作案!”然而到底是冷静些,事有蹊跷,可要她认定了魏宓容是透过绥敏牵上了高兰籍,还是颇不容易。狠狠灌一口茶,高兰籍的声儿透着十二万分的狠劲儿:“给本盯着!胆敢背叛本,本也让她死个明白!这两日瞧好了,谁去找了她,说了什么话,一个词儿也不许漏!”
杂物房里终年昏暗,见不得光。静龄和喜雯刚走,魏宓容坐在开了一条缝的窗边,任微冷的风吹在面上,缓一缓那火辣辣的疼。
当一个奴才激怒了富察青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上一世享尽富贵如她,今日脸上的伤药是好是坏,她自然明明白白。她从没想过昨晚的事儿富察青和会不知道,然而她不怕,死地后生,可不是绥敏才会用。
昨夜耳语又过耳廓,魏宓容冷笑着,狠狠揉了揉脑袋,让那一头挺括的发辫散出几绺,落魄到了极点。那个人该来了,她从不是那么聪明的人。
果然不过盏茶功夫,门发出吱呀一声,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来,随即掩了门。即便在昏暗的房里,仍掩不住那张脸的俏丽秀美,魏宓容似乎遮遮掩掩地回了头,把那张憔悴凄惨的面孔曝在那人眼下,眯着眼,看她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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