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恪自然还不知颉利那边的情况,还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中,而且就算他早就知道了,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大抵也只能感叹一句“人在车中坐,锅从天上来。”
当李恪得知颉利传召的消息时,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这还未出了大唐境内,颉利竟就这般耍起了威风,不过李恪既已为质,倒还是有身为质子的觉悟的,当即便应了下来,只带着苏定方一人,便往颉利所在的前军方向而去了。
“殿下小心,颉利的神色似乎不对。”苏定方耳目聪颖,远远地发现颉利的脸色难看地很,担心李恪年幼,分辨不出,于是对李恪提醒道。
在苏定方的眼中,李恪自然是那娇生惯养的皇子,自幼养在宫中,宫中之人无不礼敬,何曾看过旁人的眼色行事,他生怕李恪在此时不知眼下形势,依旧耍那皇子脾气,吃了亏。
苏定方的意思李恪自然清楚,李恪微笑着点了点头,对苏定方轻声道:“苏将军之意李恪自有权衡,苏将军但请宽心。”
苏定方听着李恪的话,低头看了眼李恪,李恪虽也不知颉利突然要见他所为何事,但神色依旧尚算淡然,不见慌张,苏定方原本提着的心竟也放下了不少。
说来苏定方与李恪相熟的时间并不久,满打满算也不过区区几日,但就是这区区几日,苏定方却时不时地产生一种感觉,他时常觉得李恪的表现似乎比他的年纪要成熟的多。
李恪在许多突厥高官的注视下来到颉利可汗的马下,李恪拱手道:“大唐蜀王李恪,参见可汗。”
李恪年幼,个子虽比同龄人高出一截,但在成人的眼中仍旧是孩童,尤其是当李恪站在高大的骏马前时,便显得格外的幼小了。
颉利策马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恪,眼中竟有怒色,亦有轻慢,对李恪傲然道:“你既是质子,见了本汗为何不跪?”
李恪心知颉利脸色难看,此时召见多半是要为难他,可李恪没想到颉利一开口便是这样。
李恪站在颉利的马前,压制着内心的波动,神色淡然地看着颉利,拱手笑道:“大唐与突厥乃兄弟盟邦,李恪为质,乃是为两国求和而来,非是称臣,李恪见了可汗又何跪之有?”
颉利心知李恪年幼,本欲一言将他威慑住,可没想到李恪竟没有丝毫的慌张,反倒不轻不重地回了他。
颉利指着李恪喝道:“你在大唐,自然有大唐的规矩,可到了我突厥,便要按照我突厥的规矩来。在突厥,我便是王,无论是谁到了此处,我本汗要他跪,他就得跪!”
颉利一向自负,他的话傲慢至极,若是两军对垒时,李恪兴许就直言回怼了回去,但如今寄人篱下,李恪倒也没有在嘴上与颉利一分高下的必要。
李恪稍稍欠身,平淡道:“李恪虽被遣往突厥为质,但李恪却是唐人,自当依我大唐礼制相待可汗,还望可汗见谅。”
李恪倒也并非刻意要与颉利作对,只是李恪清楚,今日他若跪了,那他这个大唐皇子在突厥便彻底没有尊严可言了,那他以后在突厥日子将会举步维艰。
颉利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自然不会在意李恪的想法。
只是李恪的模样与李世民长的颇有几分相似,颉利看着李恪不卑不亢的样子,便想到了渭水之畔的李世民,心中的怒火便不打一处来。
颉利手持马鞭,指着李恪道:“唐皇诡计多端,不敢与我突厥勇士作战,只会使些小伎俩,没想到你们父子倒也是一般。”
李恪听着颉利的话,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难怪颉利突然发难,想必他已经得知了李世民布疑兵之计的消息,心中暴怒,拿千里之外的李世民没有办法,自然就将气撒在了他的身上。
面对这一口自千里之外来的锅,李恪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道:“孙子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可汗大军压境,大唐关中兵力空虚,父皇也是无奈之举。”
眼下李恪人在突厥大军之中,刀俎鱼肉之位一目了然,李恪之言已经算是忍让了,可李恪的话听在性情偏执的颉利的耳中,却别是一番滋味,仿佛李恪是在嘲讽他不知兵法一般。
颉利道:“本汗不知什么狗屁兵法,只知我突厥大军天下无敌。此次虽叫李世民侥幸逃了,但若有下次,本汗一定会拿下长安,生擒李世民。现在你若是跪下拜本汗,本汗将来兴许还能封你一个唐王的爵位,不失富贵,否则便要你与李世民同为阶下之囚。”
李恪听了颉利的话,心中满是不屑。
颉利倒是大言不惭,只看得到眼下的突厥兵强马壮,却不知背地里突厥已经危机四伏,再过些年,莫说是南下与大唐争锋了,就连他能不能保住北地之王的位置都是未知。
李恪道:“可汗与我大唐已缔结盟约,为兄弟之国,互不侵犯,可汗现在这般说话,恐怕不妥吧。”
颉利听了李恪的话,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笑话,道:“一个连马都骑不稳的小儿也敢来指责本汗?所谓盟约不过是一纸空谈,你们竟还指望凭着那张空纸自保,当真是可笑至极!”
李恪神色如常,淡然回道:“人无信不立,可汗还是好自为之的好,免得失了突厥民心。”
李恪看着桀骜无匹的颉利,嘴上虽说的平淡,但心里却满是鄙夷。
颉利现在倒是志得意满,可待到数年后,大唐北伐大军北上,真正想靠着盟约自保的就该是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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