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人都是看呆了,从闵元启上岸,争吵,动手,到闵元启暴起伤人,砍伤多人,一切事情其实加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时间极多,闵元金和闵元忠两人还在天人交战,两个家丁也在犹豫之时,岸上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漕船一沉,闵元启已经跳了回来,身上血腥气相当熏人。
砍伤别人的同时,闵元启也是血溅长袍,胸前衣袍和脸上手上都是血迹,看起来相当的骇人。
听到闵元启吩咐,梁世发最先反应过来,大叫着道:“赶紧撑杆,那些狗攮的只是没有聚齐,手中也无刀枪,待他们人多了又有兵器,咱们却又走不脱了。”
闵元启站在船头,扭头看了身边撑船的梁世发一眼:这厮现在回过味道来了?
不仅是梁世发,还有杨志晋和高存诚两人也跑到船头来,闵元金和闵元忠二人在原处,一众青皮站在高处指着漕船叫骂着,骂声之中,船行渐远。
堤岸之上,有个二十七八的青年一直看着河边发生的事情,这人头戴方巾,却是穿着玉色直裰,内里是白色的狐狸皮袄,腰缠丝绦,悬着河水般绿的碧玉挂饰,脚着朱履,这打扮,秀才不似秀才,商人又不是商人,总体看起来是颇有身份,或者说是颇有身家。
这青年一直笑吟吟的看着河边的打斗,待看到闵元启挥刀杀人时便是皱着眉头,待闵元启与杨世达对答之后,这青年看到杨世达的狼狈模样,便是忍不住摇头一笑。
当然,这青年也是很快敛了笑容,虽然他身家巨万,家中颇有人脉势力,但杨世达这样的盐枭也不是这青年能随意得罪的。
待看到漕船破水而去,青年轻轻点了点头,手中折扇用力在掌心一拍,他也不回头,只道:“咱们也上船,赶紧回淮安!”
……
船行数里之后,码头上的人已经变得只有蚂蚁般大小。
有一些不死心的青皮沿着河岸边追赶叫骂,这时也是放弃了,离开渡口码头,两岸边又恢复了原本的凄清模样,枯黄的芦苇,冰冷的河水,稀疏的林地,还有一望无边的田野。
整个冬天几乎没有雨,雪也下的不大,平原上的麦苗也很稀疏,不过好歹会有一些收成,大荒不至于,但百姓想过的滋润也难。
崇祯年间真是灾荒不断,古代九荒中的八荒都出现在崇祯年间,旱,水,蝗,地震不一而绝,从崇祯五年到八年,再到十年,十三年,从山西到河南,受灾最重的还是北方。
江北这里其实也有灾害,人们只是能勉强活下去。
闵元启收回目光,回转身体,打量着船上的众人。
各人的脸上还是青白不定,看到闵元启回顾扫视时,有好几人都赶紧把头低下去。
“元启哥。”闵元金犹豫片刻,还是咬牙抱拳道:“这一次是吾不中用,没敢上去帮手。若回程时再打起来,吾一定跟着上,绝不虚言。”
闵元忠也是抱拳,说道:“回想适才真是脸上烧的慌,到了淮安,吾先磨刀。”
闵元金表的决心大,话也多,闵元忠倒是话不多,但直接便是要磨刀,很显然,再打斗起来,这闵元忠可以靠的住。
“大人适才用的是甚刀法?”梁世发陪笑道:“咱们旗军都不太操练了,还是大人武学传家,身手硬是了得。”
“戚帅武备志里就有记,”闵元启随意道:“辛酉刀术,和梨花枪,劈挂拳,都是当年戚家军的全挂子本事。我家先祖在嘉靖年间奉命备倭,应该是那时和戚家军学的拳法枪术和刀法。”
一众旗军和小旗官们都是若有所思,他们当然是练过枪术和刀法,但多半不知来刀法枪术的来源,练的也多半不得其法。而且大河卫和北方边镇的卫所不同,更多的是承担运输责任,这样的卫所连花架子都不必摆,明初洪武时规定的五日一操,在二百多年前的大河卫都做不到,更不必提现在了。
所有人其实都不太视自己为军人了,只有押漕北上时,还有交子粒粮,关饷的时候,或是偶尔有御史巡视卫所时,这些人才会穿上胖袄,拿起刀枪,象征性的摆个阵,平日里琢磨的也就是多弄一些银子养活家人,象闵元启说的这些,各人仿佛都是在听天书一样。
谢祥犹豫片刻,还是接话道:“大人,这刀法我能不能学?”
“你先练胆吧。”闵元启瞟了谢祥一眼,说道:“听说你在总旗下好勇斗狠,经常打架,一般人不是你对手。真的遇着阵仗了便不敢出头,刀法再好,没有胆气也是白搭。”
谢祥面皮涨成青紫色,拳头都下意识的握紧了。
但他很快松了拳头,眼前不仅是直管上司,还在刚刚的斗殴中证明了实力,不管是胆气还是身手,谢祥都远远不如。
“杨世达是个有势力的盐枭,”闵元启也不打算做的太过份,眼前的小旗官们各怀心思,甚至事前有沟通,遇事绝不出头,最好是把闵元启架起来后消除闵元启硬干的打算。从队伍一召集时杨志晋和梁世发等人的鬼鬼祟祟就看的出来。但在自己未证明实力之前,这些人有这样的想法和打算也不奇怪。闵元启顿了顿,沉声道:“李闯往京师去了,天下要乱的更厉害。咱们挂个卫所军的名头,不能还不及普通百姓,丝毫没自保能力。咱们要积粮练兵,闯逆过来得有抵抗之力……若是连盐枭也怕,等流贼来了,看你们怎办?”
众人没有想到,闵元启心中藏着这样的大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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