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祐灼灼目光中满怀殷切,但其样态,分明另含深意。陈抟老道仍旧处之泰然,面态似乎丝毫不受寒冬所侵,和煦的笑容仍旧挂在脸上。
在天子的注视下,老道以一种看穿一切的语气,悠然道:“陛下太过高看贫道了,贫道不过一凡俗老子,一双肉眼,岂能识仙辨缘,更不敢断言人皇之资。”
见老道回避,刘承祐玩味地追问:“听道长的意思,朕是无寻仙觅道之资了?”
闻言,这老道忽施一礼,平静地看着刘承祐:“陛下欲得长生乎?”
刘承祐先是意外,尔后“兴致”愈高,目光冷淡了几分,晏晏一笑:“道长可有长生之法可传?”
慢慢地摇着头,老道很坦然而简洁地答道:“贫道既不得天机,又不得吐纳养生之法,实无方术可传。”
“闻道长服气辟谷历二十余载,但日饮酒数杯,每寝处,多百余日不起......这些,岂非神仙之术?”刘承祐好奇发问。
“臣虽爱睡,然乡里讹传,陛下慧眼,当明辩之!”
对陈抟的实诚,刘承祐满意了,微微舒一口气,也不再做试探之类的无谓动作了,主要是面对老道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表现分显多余。
顿了下,刘承祐肃容对陈抟道:“修仙觅长生,对此飘渺高远之事,朕志不在,自是不抱奢求。然长生纵不可得,长命或以难求。这延年益寿之法,想必道长有所心得吧,还望不吝赐教。”
可以说,陈抟这道士,完全满足了刘承祐对于“修道者”脑补的形象。而对于他的养生之法,尤其感兴趣,这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效果,他本人就在面前。
老道终于向刘承祐投以意外的的目光,或许是以其理性,又或者以其“坦诚”。想了想,陈抟道:“陛下乃人主,肩负天下,修帝王之道。贫道之法,清心寡欲,餐风露宿,恐怕不适合陛下。”
刘承祐道:“无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道长之法,或可佐朕帝王之道。”
两个人,搞得挺像做谈论道。
“陛下富有春秋......”
“总会老的,健体养生之道,不怕早!”刘承祐头一次打断陈抟。
见状,老道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打量着刘承祐,他有些摸不准,这个少年天子,分明很理智,年纪虽小,为何对养生之法如此钟爱。
犹豫了下,陈抟自袍中,掏出了一本古旧的册子,道:“这是贫道闲来所撰指玄八十一章,上有述导养还丹之法,或许对陛下有所裨益。”
张德钧立刻机灵地上前接过,稍作检查,十分慎重地呈递给刘承祐。扫了一眼,册页无名,并不厚,翻开稍微阅览了一下,看不懂。
“多谢道长赠书,朕必细细研读。”
老道泰然有度。
而刘承祐心里,并没有获得“宝书”的惊喜,他问法与陈抟,更多的是抱着一种好奇与尝试的心理。就如老道所言,他所行之法,并不适合他的“帝王之道”。
养生之法,既朴素又复杂,然而很多事情,都是知易行难。刘承祐这个世俗皇帝,处乱世国困之际,若想要仿陈抟之道,基本上痴心妄想。这一点,刘承祐自个儿心里,实则也清楚。
“对了,尝闻道长有点石成金之术。”收起书册,刘承祐又直勾勾地盯着陈抟。
老道嘴角又抽了一下,拱手慨然道:“陛下乃四海之主,当以致治为念,奈何留念黄白之事?以陛下之英明,岂以之当真?”
“黄白之物,也事关国计民生,朕近来深为之恼。”刘承祐顿时一摆手:“顽石之质,自难成真金。然石若含金银铜铁之精华,道长手中难道没有点化之术?”
这下,陈抟明白天子的意思了,说道:“陛下若欲炼化之法,贫道实不长于此道。”
见其状不似作伪,刘承祐也不深究,左右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反而从其应答,刘承祐感觉,这老道不是个“神棍”,一切都显得很坦诚,不愧是“得道仙师”。
“朕召道长进宫,是为阐道讲法。朕对道长所修,亦颇为敬慕,但侧耳倾听!”东拉西扯过后,刘承祐终于提到正题,朝陈抟做出个请的手势。
老道面态如常,说道:“贫道喜读易,经年以来,倒偶有所得。”
“且试讲之。”刘承祐做出一副专注的表情。
在天子“鼓励”的目光下,陈抟悠悠道来:“易者大易也,大易未见气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日易......”
事实证明,对于那些高深的道学思想,刘承祐并没有理解的天分,或者说耐性不足。认真地听了片刻的功夫,注意力便不集中了,开始考虑起禁军、钱赋、藩镇、边防这类他更感兴趣的事务。只是为免失礼,刘承祐面上,仍旧绷着。
陈抟老道对刘承祐的变化,自然觉察到了,卡在约两刻钟的时间,主动停下,起身恭谨道:“陛下国事繁忙,贫道不当多扰,这便告退了!”
闻声,刘承祐立刻回过了神,闪过那么一丝尴尬,不过影响不大,睁着眼说瞎话:“听道长讲法,如沐春风,如浴甘霖,朕深感天地之广远,大道之无穷......”
“与道长相谈,朕所获匪浅,欲留之于朝,时时答疑解惑。”刘承祐说道:“这样,朕以道长为翰林院学士,备听待诏......”
面对刘承祐的封赏,老道慢悠悠地摇了几下头,以一种真诚的语气说:“陛下,贫道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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