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这边的局势,于留后梁晖而言,已是分外严峻。前些时日,面对高唐英军的进攻,抵抗地很是轻松,游刃有余,大概给了他错觉。
但等到耶律德光大部队徙至城下后,梁晖惊呆了。哪怕龟缩在城中,不曾表现出一点攻击yù_wàng,契丹大军也没有如他所预想的那般,向北撤离,反而是将城池团团围困起来。
见到这种阵势,梁晖十分果断地认怂了,当即派人出城,向辽军认罪投降,并坦诚心迹,并无阻遏大军的意思......
见梁晖的识趣,耶律德光表示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带人卸甲出城,亲自至辽营请罪。
面对这个请求,梁晖犹豫了,他怕被诓入辽营,为人鱼肉。且见契丹人有纳降的意思,小心思一起,竟然与耶律德光讲起了条件。
耶律德光是何等人物,根本不会去顾忌那等小人物的心态,再加北归路上积攒的怒火,与身体的不适,都让他没有多少耐心。直接降下严令,以契丹军队督监晋军攻城。
这一回,在背后契丹人明显不善的监视目光之下,晋军的降卒们不敢再不尽力了。
安阳城虽然还算坚固,但守城的士卒素质堪忧,而晋军的降卒原本多为石晋禁军,战斗力还是可期,尤其在逼到那个份儿上的时候,爆发出来的攻击力,还是城中义军不能敌的。
这下,梁晖彻底识相了,命城上竖起白旗,毫无保留地表示愿降,只求苟得一条性命。然而此次,耶律德光干脆地表示:不予投降。同时,再下严令,继续攻城,直接将安阳城中的义军逼如绝境。
契丹东大营,数里连营中的一寨,上百名晋国降臣在一队契丹士卒的役使下,干着粗活。稍有懈怠处,鞭子便豪不留情地挥下来。
这些人,都是原本的石晋各司署机构的官吏,辽军北归,被耶律德光一并打包带回。那些官职大、名望高的石晋大臣,或许能够得到契丹人的礼遇,但更多的官员,在这次迁徙中,受足了苦楚。
尤其是他们这些小官小吏,更是得通过劳动才能得到口食,搬运、赶车、喂马、劈柴、挑水、扎营......基本是被当苦力使,契丹的下层官军,对他们可不会客气,时不时地便行打骂之事。
一路来,已经有不少人,受不得这屈辱苦楚,自尽而亡。但更多的,还得沉默地忍耐着,除了惜命的缘故之外,有许多官员的妻儿也被一并北迁,在徙众之中。背负着家人之重,再苦也得承受着。
魏仁浦就是这是这些晋臣中的一员,他原本只是枢密院一区区小吏,人微言轻,却也没能躲得过此次兵灾,耶律德光是几乎将东京的石晋朝廷迁空了的。
比起其他人的哀嚎叫苦,抱怨发泄,魏仁浦则平静的多,从来没有什么无谓的反抗表现。契丹人让做什么活,从不迟疑推却,且本分卖力,在此营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鞭笞叱骂过的晋臣。
魏仁浦与几名文弱的晋臣,正将营中劈好的柴火,整理搬运上车,运往他营。一身衣衫已然破旧损坏,胡须之上然满了尘埃,他却丝毫不在意,从容不迫。
只有在运送过程中之时,两眼才会下意识地四下观察,将辽营各营的道路、守卫、栅砦等信息记录在脑中。似乎在琢磨着脱逃的路线,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并不妨碍他有此想法。
辛苦忙碌了许久,方得片刻歇息,魏仁浦年纪本就不算小了,累得腰酸背痛,也才在契丹军吏那里换得少许口粮。
时间悄然间已经进入四月,天气的炎热已不似春日那般和煦,静静地坐在一拥挤的帐中阴影下,魏仁浦慢慢地嚼着粗粝的粟饼。
四座空间不算大的营帐,用来安置本营三百余名晋臣及其家属,显得格外拥挤。帐中的气氛很压抑,死寂一般,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挨着他,一名官员将口粮分给妻、子,本就不多,分在三个人身上,就更少了,根本不足饱腹。孩子不大,但看起来很懂事,两只眼睛很清澈,哪怕肚中饥饿,也不吵不闹地,只是紧紧地缩在母亲怀中。
这名官员魏仁浦认识,原本是大理寺的一名主簿。见他这一家子的状况,魏仁浦叹了口气,将手中剩下的半块饼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说话。
拿着半块饼,官员愣下,但很快悲从心来,一面将饼分给妻子,一面哭出了声。哽咽的哭声,似乎带有传染性,很快,原本死气沉沉的营帐,充斥满凄凉的哭泣。
直到,被巡察的契丹军吏,粗暴地镇压,转而暗暗垂泪。
魏仁浦没有哭,默默地待着,他只是有些庆幸,在去岁契丹人南下之时,提前将妻子送回卫州老家去了,他的三子,去岁才在东京出生。
若不是彼时的预见,恐怕今日,必将连累家小。要知道,这一路来,已经有不少官员亲属,因为这迁徙路上的煎熬,或病死,或累死,或饿死......
思及亲人,魏仁浦坚强的面相上终于有了些柔色,尤其想到家中老母,心头却是无限怅惘。
其父早亡,家中贫苦,母亲独自将他拉扯大,供他读书,完成学业。想当年,泪别老母,济大河南向洛阳时,曾立誓,若不显达,不复渡此。
然而,在石晋朝廷蹉跎了这么多年,仍旧只是一刀笔吏,虽小有些名气,却无可自豪之处。到如今,为契丹所掳,竟至朝不保夕的境地,想来也是悲苦自知。
等魏仁浦被唤去整理草料时,安阳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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