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钱肃乐、陈子龙等人对于吴争,还真的是无计可施,两个头大。
刚开始时,你打算和他谈规矩吧,他和你谈理想、谈大义。
你想也对,就和他谈理想、大义吧,他和你谈人心波诡。
于是你不得不和他谈人心吧,他又和你论拳头谁大。
好不容易,决定拼着老命不要,和他对上拳头了,得,他索性不干了,直接一记闷杀,让你连哭都没地哭。
这种如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最伤人心,最损士气。
钱肃乐、陈子龙这些人,本想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吴争搞臭、搞烂,这个世道,只要名声臭了,那就不可能再有大作为,可偏偏……偏偏他一转眼竟成了惠宗后人。
如果是在崇祯朝,这或许也是件震动朝野的大事,可还不至于对时局产生如此大影响。
可现在不同,他这个惠宗后人在身世曝光之前,已经是当朝手掌重兵的靖海候,不仅如此,他还立下显赫之战功。
在宗室凋零的现在,要找出一个有才能的皇族近支,已经太困难了。
不仅如此,他的身世还得到现任监国朱媺娖(吴争的到来,且在奉天殿从龙椅上将朱以海拽下,让淳安镇的逼宫形同儿戏)、时任都御史张煌言的认可。
这无形之中,平添了不少官员的效忠之心。
身为清流,可与奸倿斗、可与君斗,可他们知道,万万不可与民心斗。
同时,自诩为大明忠臣,愿意为宗庙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钱肃乐、陈子龙等人,又如何去反对一个拥有着传国玉玺的惠宗后人呢?
虽说惠宗早已成为历史,可从宗室系谱上,他依旧是大明宗室近支,哪怕夺了他江山的朱棣,也从不否认,何况是后世明朝皇帝?
这才是当时城下,钱肃乐、陈子龙见自己阵营有不少官员、文人向吴争拜伏之后,随之率余众拜伏称殿下的原因所在。
既然你是宗室,那你就得按宗室规矩来,大明忠臣绝对不缺“规范”帝皇的手段。
而阻止吴争称王,就是这些人的第一份谏言。
他们说,惠宗后人的身份太过惊世骇俗,如果直接封王,反倒显得突兀,不如先造出声势,然后徐徐图之,方可水到渠成。
瞧瞧,说得多好,多么理所应当。
吴争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
好不容易平息了这场风波,数方人有了一个可以做为妥协的借口,吴争怎么能以一己之私欲,而再次掀起另一场内讧风暴呢?
同时,王之仁持臣子之礼向吴争行礼时的生硬,同样让吴争意识到,称王的不合时宜。
吴争能安心称王吗?
当然不能。
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吴争的心性,不逼他,那还是个讲理人,逼急了啥都干得出来。
最重要的是,吴争心悚。
他不是悚这些清流文人,也不是悚手握重兵,需要借助力于他的兴国公王之仁。
悚的是远在千里之外平岗山中的老爹。
周思敏意外小产,使得吴家香火不知又得再过多少时候才能续上,如今再改名换姓,吴争不知道他爹会不会因此气出个好歹来。
所以,吴争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诸人不封王的“建议”,而吴争的“豁达”也赢得了诸臣的好感。
这就有了今日,顺利的大朝会。
在万众一心的拥戴下,已经萌生去意的朱媺娖再次坐上了监国之位,并且入主宫城。
这本是群臣极力反对的,按礼,监国毕竟不是正君,确实不该入主宫城。
但奈何吴争执拗,力主朱媺娖必须入宫。
群臣一来有好感于吴争的“豁达”,不想逼之过甚,决定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二来嘛,朱媺娖是崇祯嫡女,正经的大明公主,原本就是宫中人,进宫,无非是换了个说法罢了,不管将来是谁登基为帝,朱媺娖这个公主封号,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所以也就不再反对吴争的执拗了。
吴争其实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和用意,他只是想恶搞,你们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你们一天用至天天不痛快。
可群臣的反应,让吴争甚至怀疑,这些文臣一直坚持的大义、正朔,是不是也是块说扔就能扔的遮羞布。
因为,他们一直诟病朱媺娖任监国,说是“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进行逼宫,说是“须拥立新君,应对南面隆武,以名正言顺”,不惜以命殉节也要拥立朱以海登基。
可现在,相较于自己封王,他们却异口同声地一致拥戴朱媺娖监国,从上到下、由里至外,竟没有丝毫不诚心,让人目瞪口呆。
正冕冠服下的朱媺娖,庄重、神圣,举手投足之间,无端就能让人心中生起一种拜伏的冲动。
在宫内巧手的拾掇下,身体的残缺被掩盖的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来。
在完成了拥立朱媺娖任监国仪式之后,就是朝廷以诏令的形式,诏告天下,公示吴争惠宗后裔的身份,并允许有确凿证据者入朝举证,这是朝廷入主南京之后颁布的第一道诏令。
之后当然就是进入封赏程序。
从吴争北伐以来,明军将士光复九府之地,所积累的功勋无数,赏赐自然得兑现了。
而这首功,吴争当之无愧。
在钱肃乐以大学士、吏部尚书身份提请授吴争国公爵位时,朝堂由上而下,一片附和声,无一人有异议。
于是,一个崭新的国公封号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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