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凌晨五点,竹花的小卖部聚满了吃早点的人。
黄二娃一边喝着醪糟一边大骂:“玛德老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挖了洋芋骑两个多小时摩托进城,卖一百来块钱,回来两把麻将就输掉了。我这究竟是图个啥,我图啥?”
声音悲愤,触及灵魂。
旁边一人道:“黄二娃,你虽然输了钱,可你快活了呀?”
“放屁,哪里又有输钱还快活的道理,我是受虐狂吗?老子,老子要把这小卖部给掀了,竹花你就是害人精。”
黄明满脸焦躁,眼睛里凶光涌动,急欲发泄。
“吃你的吧。”龚竹铲了一个荷包蛋给他加进碗里。
“别以为我吃人嘴短,该骂还得骂……你还请我吃……”
“吃你的吧,把嘴闭上。”竹花又加进去一勺白糖。
“你当我是饭桶……”黄明食量大,已经吃了十个荷包蛋,依旧意尤未尽。他正气哼哼地,就看到陈中贵背着一兜卷心菜骑着除了铃铛全身都在响的破自行车过来。
黄明:“陈中贵,你这是要进城卖菜,家里的土豆都卖完了?”
陈中贵停下来,以一只脚撑地:“我家地少,洋芋都卖光了。倒是卷心菜还有些,留地里也没用。一个人吃不完,再等得一段日子,都要被虫儿蛀光了,不如背进城去,好歹换点盐巴钱。”
黄二娃:“怎么着,打算骑你这破车进城,那还不得骑一天?”
陈中贵:“不急……要不,黄二娃你载我?”
黄明大惊,还没等他拒绝,陈中贵已经骑车走了。
竹花在旁边说:“这陈中贵古古怪怪的。”
“什么地方怪了?”
竹华:“陈中贵面带桃花。”
黄二娃大笑:“拉几把倒吧,他还桃花,菜子花都算不上。”
一人插嘴:“竹花,自从永华回来,你才是天天面带桃花。”
“呸,没个正经的,去!别叫永华听到,他那小心眼,打你哟!”
众人都哄笑。
天还冷,陈中贵出了村后发现前面路上起了团团雾。
雾气扑在头上,须臾就变成了水顺着发梢滴下来。
手脚都僵了。
可他心中却有一团火。
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里熊熊燃烧,要把他烧成灰烬,然后一股风儿吹到天上去,轻飘飘不着痕迹。
太阳出来了,头发上的雾水被烤干了,身上的汗水也出来了,背心上有一坨汗迹扩散开来。
突突突突,黄二娃他们的摩托车追上来,喊:“陈中贵,你跑这么慢,赶得上进城吗,今天是不是要歇城里?”
“不急,去的时候慢慢骑,回来坐公共汽车。”
一人喊:“我算是明白了,你不是去赚钱,你是进城赶场玩儿的。”
黄明:“那我们先走了。”
一声吆喝,众人的摩托车去得远了,山谷中回荡着六七条汉子的呐喊声。
陈中贵看了看天空,头顶太阳虽然出来了,但西面的远处还有一轮满月,仿佛是裴娜的脸。
他也想吼,也想唱。
他直起脖子唱起了本地戏剧:“人家的婆娘像婆娘,我家的婆娘像阎王;人家的男人像男人,我家男人像灶神……”
陈中贵到了菜市场见到裴娜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一点。
裴娜:“兄弟你来了,看你热得,喝口水,吃饭没有。”她以为陈中贵是来要钱的,主动将五十块钱递过去。
陈中贵:“吃了吃了吃了。”却是没有吃,路实在太长,骑车又累,路上竟花了五个小时。
裴娜旁边是一个卖油炸玉米粑的,那叫一个香啊!
陈中贵一看眼睛都挪不开了,肚子里咕咚乱响。
裴娜昨天用超低价买了人家洋芋,心中有点不好意思,抓起一块递过去:“没吃吧,这个给你,垫垫底。”
“真吃了,不好让人你请。”
裴娜不耐烦:“让你吃就吃,你这人怎么这么墨迹?”
“好,我吃……”陈中贵拿眼睛朝铺子里看。
裴娜不高兴了:“看什么看,跟贼似的?”
陈中贵:“幺姑呢?”
“我女儿在不在关你屁事?”裴娜一说起女儿,心中就不痛快:“幺姑在家里照顾她奶奶,那死老太婆瘫痪十多年了,全靠我一人照顾。真是一把屎一把尿照顾先人一样。为了她,我都没有再嫁,可被毁惨了。就这样,死老太婆还不满意,见天骂我忤逆不孝。我和她什么关系呀,如果不是有幺姑那层关系在,我跟她就是外人。”
“是是是,不关我事。老板娘,要卷心菜吗?”
裴娜嫌弃地翻看着他的菜:“都被虫咬了,也不值钱。”
“是是是,不值钱了,自家种的,吃不完,也没有喂猪,想问你要不要,我便宜一点卖你。”
“你打算卖多少?”
陈中贵想了想,道:“你给个三毛吧!”
裴娜:“实在没有卖像,我收了你的菜卖谁呀?算了算了,看你人老实,农村人种点菜也不容易,两毛好了。”她一脸嫌弃,也不管陈中贵答应不答应就开始过磅。
陈中贵啃完包谷粑粑,点头:“老板娘你真是好心肠,中,两毛就两毛。”
从裴娜手里接过二十来块钱之后,虽然不情愿,陈中贵还是起身走人。
走不几步,他就藏在远处偷偷看裴娜。
菜铺子有生意了,裴娜对一个有钱人模样的男人高声道:“你看这卷心菜怎么样,都是虫眼,就没用过农药化肥。这样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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