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三代显赫,段荣追随高欢起事,段韶邙山大战救驾有功,简拔为晋阳大都督,段韶数子,长子段懿为驸马都尉,尚颍川公主,为行台右扑射、兖州刺史,次子段深,受父功庇护,封为姑臧县公,先尚永昌公主,但永昌公主未婚而卒,又尚东安公主,为侍中、源州大中正、大将军,其余几子段德举,段德衡、段德堪、段德操、段德浚等皆有功名荫封在身,名副其实的钟鸣鼎食之家。
在北齐,恐怕就是皇族都未必有段家的煊赫,但段韶一向持家低调,严格约束子弟,家风比起其余勋门算是清正,且段韶一向对高家忠心不二,因而地位尊隆至此。段家能够走到今日,全凭段韶一人撑下。
在北齐武平二年一月十三这一天,正厅之上,不断有段家亲戚子弟往来奔走,段韶一身葛布单衣,在家仆的服侍下,在胡床上眯着眼半躺半坐,底下跪满了段家子弟,良久之后,段韶方才道:“……这件事,我们都碰不得!谁都不许插手!”
“德猷、德深,你们既然说不听,少不得老夫要动用家法了……你们的官爵,都是靠段家祖辈战功荫封得来,段家立足于朝堂,靠的无非就是立身持正,忠心耿耿……陛下是个什么意思,不要问,不要揣测,照办便是……”
长子段德猷抬起头来,不甘道:“父亲,那孩儿那殿中尚书的职位难不成就这么没了?这职权可是……”
“——这些都是小事!”段韶对于长子已经有些心灰意懒了,段懿阵战上的本事不行,作为文官,提笔安天下的本事也是缺缺,几位先帝看在他的面上,才对段懿颇为招抚,一路攀上了高位,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识时务的急流勇退,反而要跟着人一起争权夺位,这不是犯傻吗?于是他沉沉叹了一口气,
“反正你多年以来也只是摸鱼,正经事务并不见你办了多少,殿中尚书权位虽显赫,但与我段家而言不过就是虚衔罢了,等这件事了了之后,老夫就腆着这张老脸,求陛下给你个清贵职位,如此总可以了吧……?”
见段懿面上还有挣扎的神色,段韶方才怒喝道:
“……不然你还想怎地?!要不老夫现在就写折子,把平原王的爵位传袭给你,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父亲,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段深刚刚要为大哥辩解,便被段韶一统喝到:“跪着!……老夫还没有叫你们起来!”
段深无奈,只得接着下跪,段韶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一众子侄,对段深道:
“你也别想做这个出头椽子,就算你说话再有理,老夫都不会答应,想要自己做主,除非老夫死了!”
段深性格颇为温和,为人温文儒雅、气度凤仪皆是不凡,为段韶所重,而今日向来不爱沾这些事的他却为俗事奔走,段韶一眼就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怕是那些人急眼了,动用了一切关系要将后门走通……
段家子孙纷纷低头,不敢再言语,段韶知道他们为何而恐慌,他们怕今上这一步步的动作,将来有一人六坊勋臣的尊容显赫会一去不复返……简直是荒唐,不知道是听谁撺掇的……
眼下这朝局看似四平八稳,却是万万入不得的!
这些人都是自家子侄,该提点还是要提点几句,段韶叹气道:
“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们总能分到一两个爵位傍身,如果想要接着走下去,就得要踏实一点……我言尽于此,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纷纷出了正厅,留下段韶一个人呆坐着,若有所思。段深回望一眼,苦笑着对大哥说:
“回去告诉二叔他们,这条道行不通,让他别打注意了,咱们就在一边,这两个说不定就是日后的相爷,裴世矩纵然功高,可这前途能有多光明,却也是未必,他能帮上什么忙?”
段深翻了个白眼,道:“裴弘大素有才能,得陛下器重,只要陛下不恶了他,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未来会如何,我不敢说,眼下他一定帮得上忙……”
“难不成他能帮我复起?”段懿顿时高兴起来。
段深噎了一下,说道:“不能……,不过向他打听打听风向总是可以的,那几位……包括陛下的意思是什么,往后缺员官员怎么安排……这些总是可以透露一点点的吧……此次裁撤,很多世家子弟也受到牵连,阁臣们谁家没有一两个子弟在里面?我就不信,他们的嘴巴对着自家人也能这么严实,一切暂时有我,你就不必操心了……”
正说话间,一行人往这边过来了,来人是一男一女,那男子中等身材,唇上蓄着胡须,穿着圆领红色襕衫,踩着软靴,带着璞头,腰间缠着一条青玉带,看上去气度不凡。女的颜色淑丽,虽然已经是黄花半老,但自有一股岁月磨砺的味道在里面。看到他们过来,那女子轻笑着开口:“德猷、德深……”
“姑姑、姑父安好!!”段家诸子弟纷纷行礼,那女子脸上堆满了慈爱的笑意,伸手去扶他们,“哎呀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自家人就不兴这一套了……”
这被段家子侄称为姑姑的,自然就是段韶的小妹,段氏,段氏曾经是高洋的昭仪,高洋死后再嫁,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便是她现在的夫婿,唐邕。
唐邕也是一脸和蔼,左右看看,道:“今日碰巧,你们倒是都到齐了,有些诗书传家的礼仪风范了……”
段懿、段深只得惭愧笑笑,段深道:“姑父、姑母是来寻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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