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武平二年,这一年在纷纷扰扰的乱世是相对平静的一年,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北周君臣相互争斗,宇文护正卯足了劲要将宇文邕掀下皇座;南陈君臣取得了北齐支持,眼下正在厉兵秣马,早一日凑足十万兵马,剑指江陵;而江陵一隅的西梁仍在苟延残喘,天下人都看得明白,他们只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此时,北齐表面倒是一片太平和乐,生机勃勃……然而这下面也依然潜藏着暗涌的狂流……
太平盛世,也会流血。两位大臣遇刺,正好说明了这个帝国的太平景象依然还很脆弱,是由当今一力维持的,在当今主政之后,帝国上下俨然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不同于以往鲜卑勋臣一家独大的局面,这种声音,恰恰给北齐注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活力,不论是文襄皇帝高澄还是孝昭皇帝高演都未能办到这一点,那条在北齐棋盘之上肆虐了二十多年的大龙,就要被拦腰铲断……!
皇帝纠集锦衣密谍大索全城,所有功勋家族和世家都在监察之列,但很奇怪的,以往态度强硬的勋臣都一改常态,出乎意料的沉默,面对皇帝亮出的屠刀,他们心里虽然并不舒服,但也没有了其他的办法,勋门世家表现出来的沉默,意味着这个主导这个国家二十多年的团体,已经虚弱不堪,或许依然是足以震慑世间的一股庞大力量,但面对皇帝亮出的刀子,还有几次三番的试探,他们已经根本兴不起反抗的心思,反正皇帝和那帮文臣也并没有从根本上威胁他们的利益,这些……统统都可以看成小事,得过且过算了……
在朝中的利益被砍掉一些,这没有什么,西市口又斩杀了四五百人,这也没有什么,日子终归是要继续。
而对于百姓来说,在船尾,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橹,此时的天还有点冷,这么冷的天还赤着脚,水上讨生活的大多如此,他偶尔抬起头,望着宽阔的河面,薄雾之间已经隐隐约约露出了邺城的影子,艄公道:“客人,再有一段路就是邺城了……!”
“嗯,好,到了你就直接靠岸停下来吧,我有急事要办呢……”那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些钱,抛到身旁的小童手上,小童左看右看,为难的皱起了眉毛,拿给艄公看,艄公沉默了一会儿,略带歉意的说道:“客人,你这钱不是我们大齐的,我们不收这样的钱……”
“大周的钱在这边用不了吗?”那士子皱着眉的时候虎目微眯,看着颇有煞气,小老儿一阵心惊肉跳,壮着胆子道:“本来是可以的,可是现在不行了,这些钱在我们大齐根本花不出去……”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那士子正拧着眉暗暗叫苦之时,船舱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蝉儿,去我包袱里找些钱来付账。”随即,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婢女捧着一串铜钱出来了,付了帐,小老儿看过了,都是大齐常平五铢钱,一边谢过,一边想这伪周来的人真是脾气古怪,看着气度倒也不凡,怎么毛毛躁躁的,还不如他家娘子想事周全……而后小船靠了岸。
离河岸不远处就是邺城,北临漳水,东西七里,南北五里,从远处望过去,可以看见连绵的宫阙,房舍俨然,一切井然有序,气象雄浑,不愧天下雄城的称号,那士子搀着一个戴着锥帽的女子下了船,那女子的肚子已经显怀,行动颇为不便,“娘子慢点……”,那女子却毫不领情,白了他一眼,直接唤刚才那青衣小婢过来搀着她,嘴里也不饶人道:“我可不敢叫你搀着,万一你一个不注意让我摔着了,你儿子没了看你去那里哭去!”
那士子露出无奈的苦笑,知道妻子这是暗指他办事粗枝大叶,连钱也不先备好,这的确是他的错,不过男儿志在四方,他有大事要考虑,怎么会去注意这种小事?摇摇头,进了邺城,早有一条长龙在那里拍着,看着还都是文士打扮,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堵在城门口,伸长个脖子巴望着快些排完。
“这么多人?”
那士子一怔,他娘子又白了他一眼,知道这又是这位大老爷没有考虑到的。于是放开嗓音道:
“废话,这是考举,天下独齐国一份,多少人指着过了这关鲤鱼跃龙门呢!人能少了才怪!你以为呢……你不也是为此而来的吗?”
他不以为意,点点头,岔开话头道:“齐主好气魄,此一举可以笼络天下寒门士子人心!”
“别想这些没用的,先想想等一下去那里找地方落脚,这么多人,客店肯定不好找。”
“……娘子说的是……”
“……我真是弄不明白你了,为何非要跑到大齐来,你在大齐可没有什么人脉和根基,想要出头岂不比在大周难了十倍?”在门口排了好一会儿,他娘子已经是累的手软脚软,此时不由得把连日来的心思说出来口。
那士子连忙搀过妻子,掏出手帕擦着她额上的汗珠,歉疚道:“真是对不住你了,怀了孩子还要跟我奔波流离,我对不住你……周国就不必再想了,如今皇帝失势,眼见这大周很快就是宇文护那老贼的了,我父亡于他手,我怎能在他手下俯首称臣?”
“……本来我打算去投靠齐国公宇文宪的,可宇文宪转眼失势被宇文护丢下大牢,早晚是要铲除的,在大周我看不到希望,还不如来齐国,听说齐主是个爱人才有抱负的,我也正好一展胸中所学,人生也不算荒废了……”
提到被害死的父亲,那士子眼神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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