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洛川,两军厮杀,震动寰宇。
周主宇文邕决策失误,斩宇文盛,六军齐发……开府仪同宗挺战死,大将军韩明战死,焉氏公伊升战死,大将军窦恭、丘崇战死,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魏玄为乱刃分尸,周军已然大败,各军唯有宇文纯与宇文邕中军六万人马尚有一战之力。
此时,杨素遣舟楫逆流而上,在周军左侧登陆,周军自此已毫无再战的勇气,勉力维持住的战争天平彻底倒向了北齐一方……
潼洛川、风翼原上,风雪遮蔽之中,一具具尸体以各种不同的惨状延伸出去,铺满了视野,每一个死尸的脑袋都朝着西北方向。
那是长安的方向。
齐军三面兜集,周军拼命死斗,自朝至暮,斩杀周军愈万,流血没踝。
大将军李和被乱军砍成肉泥,余众不敢再战,四散而逃。
北齐骁将贺兰豹子声言披红袍、蓄长髯者既为周主,一路穷追不舍。
此时周主手下只剩三百余众,曾禁得住齐人上千追兵,把他团团围住,一时冲突不得,死伤殆尽……可谁料到这刻意披红袍、留长髯的人并不是周主,真正的周主早已脱逃而走,不知去往何方。
贺兰豹子盛怒之下,将其人枭首,率军往西北追去。齐军追出后不久,树林中走出十几个人来。
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面目涂抹污泥,狼狈不堪,但胯下的马匹都是精良的好马,当先一人,衣衫破烂,颌下被刮的干干净净,还有好几道血口,看面目,是“逃走”的周主宇文邕无疑了。
宇文邕扫视这满地尸首,在大雪天里冻结成冰,不由得悲从中来,泣不成声道:
“我关中儿郎二十万,竟尽数葬送于此,悔不听魏玄、破野头(宇文盛本名)之言……今潼关大败,齐人必进取长安,届时大兵一至,我宇文氏国祚何存?”
今日,他经受到的屈辱,比前半生加起来还要多。
先是目睹自以为无敌天下的二十万大军在面前被打崩,然后又被齐军追杀不休。
皇帝仪仗早已舍弃,而齐人兀自在后穷追不舍。
喊一声“穿红袍的是周主”,他便脱衣袍,喊一声“留长髯的是周主”,他便刮胡子。
惶惶如丧家之犬!
这下巴上的血口,都是因为在马背上行动不便,仓促之下只得拿着腰间短刀,一刀一刀将胡须刮干净……几次差点将脖子给抹了,但这生死危急之时,那里顾得了许多?!
好不容易使人假扮自己逃出生天,却根本来不及欣喜……
潼关没了,长安怎么办?长安没了,大周又要怎么办?
宇文邕骤逢大败,一时心乱如麻……他一心想要超越父兄,成就前魏未晋之伟业,但大败之后,这股气焰依然熄灭了,一想到这国破家亡、身败名裂的不堪,他不由得心痛如绞,望着这空荡荡飘雪的天际,想要大喊却一声也发不出来,一双赤红的双目淌着热泪,不甘至极!
宇文纯、宇文神举等一众近臣就随侍左右,望着皇帝的背影,怔怔无言,并无一人出来劝阻。
不是他们不够忠心。
能在此时不顾凶险追随宇文邕左右的人,大概除了司马消难之外,大多人的忠心都毋庸置疑。
实在是在齐人追击之下,大家都丧失了胆气,全成了惊弓之鸟!
众人都在等宇文邕的决断,宇文邕叹息了一会儿,说道:“如今我们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往长安跑,要么渡过洛水,去寻赵仲卿和普六茹,你们以为走那条路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半晌后,司马消难才建议道:“潼关失陷,长安必定不稳,陛下应该尽快回到长安才是。”
“不妥!”宇文神举直接斥驳道:“齐军一定会往长安方向追击,我们若在此时往长安走,与自投罗网无异,臣以为……不如去寻普六茹。”
宇文邕稍作犹疑,显是有些意动,却问道:“可朕刚逢大败,身边并无一兵一卒,他如何能认朕?……朕在潼关与齐人战,三番数次调他南下,他都推诿不来,恐怕早已跟朕不是一条心,与赵仲卿沆瀣一气,万一他起了别的心思,朕该如何?”
“可不去他那里,陛下又去那里栖身呢?从潼关回长安必然会被齐人追杀,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了……不如先去杨坚那里,再从渭曲回长安,一来,齐人在那一处兵力薄弱,防范很宽,二来,杨坚手上尚有军三万之众,即便对上齐人主力也尚有一战之力……”
宇文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他知道,自从兵败之后,宇文邕已然对任何手握重兵的人都不放心起来。
“杨坚在大军战败之时未能及时救援,一定会怕陛下秋后算账……一般的方法肯定不行的,陛下不要遣使先行,径直前往彼处,届时再亮出身份,来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陛下是天命所在,大军上下必然归心,杨坚纵是掌着兵权,又果真有异心,恐怕也难回天!”
宇文邕目光闪动,盯着宇文纯看了一会儿,说道:
“朕一向知道堙智突(宇文纯字)的才能在诸王之上,那便听你一回。”
……
华阴,战事虽然不如潼关壮烈,却也相差不多,杨坚与赵仲卿轮流交战,围困华阴,昼夜猛扑,毁堞摧墙,势焰甚盛。北齐太宰段韶亲自坐守城楼守御,令军士血薄捍城,且慷慨语将士道:“死在今日,我为尔先!”于是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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