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彻底输了。
森田恼怒地从脖子上撕扯下自己的领带,冲着藤野清志吼道,“秦东不是已经接受我们的条件了吗?为什么突然跳了出来?那个梅又是怎么回事?……”
他喘着粗气躺倒在沙发上,“藤野,你马上到嵘崖啤酒,秦东收了我们相机和日元,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藤野清志脸色倒很平静,“森田先生,对不起,我不能这样做。”
唔?
森田吃惊地抬起头,“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藤野清志依然很平静,“我与小森公司的合同已经到期,确切地说,我现在不是小森公司的员工了。”
这是他在小森公司的最后一笔合同,既然合同失败,他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再看看森田困兽犹斗的样子,藤野清志面露轻蔑,他推门而出,任身后森田咆哮不止。
钟家洼。
这已经是藤野第二次来到这里,胡同口,几个孩子正在弹玻璃球,看到他,一个孩子马上朝胡同深处飞奔而去。
“噢,他来了?”秦东也是刚刚下班,他用毛巾擦把脸,顺手把毛巾在脸盆里拧湿,“那让他进来嘛。”
藤野显然是认识路的,当他再次推开院门,秦东正笑嘻嘻地望着他,他的身后是那天吃了几盘牛排的孩子。
一切都恍如昨日。
“准备到我们厂告我收了你的相机?”秦东笑道,“噢,还有日元。”
“不……”藤野清志马上失口否认。
“没关系,你们可以去告,但相机我就不还给你们了……”秦东又笑道,“并且,请你转告森田先生,你们即然采用了我的酒管机改进技术,以后也请你们每年按时把钱给我汇过来。”
他把一张报纸递给藤野,这是一张秦湾日报,上面是一张照片,在秦东的带领下,森田和藤野正在参观包装车间,森田亲口说出的话,也都印在报纸上。
对于秦东的认识,从藤野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就已经开始了,正如他自己所料,森田在秦东这里是沾不到便宜的。
“相机是我所送,这是我的礼物,”藤野在椅子上坐下,“至于每年的费用,我可以为您转达给森田先生,很抱歉,我不能亲自给您汇过来了。”
他看看一脸警惕的杜小树,“今天,我已不再是小森公司的职员了,回国后,我就要到朝辉啤酒工作了。”
唔。
秦东手一挥,“屋里坐。”他感觉到藤野没有恶意,他似乎与森田不是一类人。
“秦先生,恕我直言,你是我在中国看到的,最懂啤酒的人。”藤野清志诚肯道,“我也看到了你的人品,贵国有句话叫作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在秦先生身上体现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跟秦先生交个朋友吗?”
即使收下一台昂贵的相机,即使每年提供费用,还邀请他到日本参观考察,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是有巨大诱惑的,但是秦东还是选择了——反对。
“朋友?”
秦东盯着藤野清志的眼睛,“我说过,敌人来了我们有猎枪,朋友来了我们有好酒,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那我很荣幸。”藤野站起来又深深地鞠躬,“那我的话还是算数的,作为朋友,邀请您合适的时候到日本参观考察,明天我就要回国了,从事的还是啤酒行业,希望秦先生能喝到我们朝辉的啤酒。”
藤野拿起皮包就要出门,“等等。”秦东道,“既然是朋友,你马上就要回国,离开秦湾,那我就以朋友的方式为你送行。”
“朋友的方式?”藤野一愣。
……
海风劲吹,篝火熊熊。
火焰映红了藤野清志的脸,眼前不时飘过阵阵火星,让这个寒冷的春夜了起来,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挥舞着,围着篝火慢慢转了起来。
“依呀嗨,兰索兰,索兰,索兰,索兰,索兰,嗨——嗨——
聆听哪海哭声声在歌唱呀在歌唱,勇敢的渔民爱海洋爱海洋……”
鲁旭光、杜小桔等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沉浸在自己歌声中的日本人,但是很快被这歌声吸引住了。
歌声,是民族的,但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这首拉网小调是北海道民谣,确切地讲是距札幌不远的小樽市渔民出海捕鱼时的民谣。
民谣本是节奏明快,铿锵有力,藤野清志却唱得很是低沉哀婉……
秦东没有站起来,他往篝火里又添了几根柴火,低沉浑厚的蒙古长调悠然在海风中响起。
草原、牛羊皮、蒙古包……
他是十多岁时才跟着父亲秦世煌从草原回到秦湾,无论是大海还是草原,都是他的家乡。
“啊——哈——噢——哎——”
“啊——哈——哎——呀——”
“啊——哈——哎——哎——”
“啊哈哈——哎呀——啊哈——哎哎——啊哈——哎————”
“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高举金杯把战歌唱——”
“英雄的祖国屹立在东方,象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
悠扬绵长的蒙古长调,辽阔又缠绵,豪放也浪漫,杜小桔情不自禁走到秦东身边,轻轻坐了下来。
她没有去过草原,但她能感受到里面的故事和忧伤……
藤野清志低下头,掬一把泪,仰头把啤酒喝干,泪水却再也不能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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