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道:查拉图斯特拉不向人群宣讲,我又不是读者的他妈,为什么要为读者的审美水平发愁?
当然这种话是不可以说出来冲撞前辈的。
“不应该是国家的制裁,这种制裁应该来自于读者,读者选择文学,好的读者选择好的文学,坏的选坏的。同时虽然我讨厌他们的主人公,但对他们的主人公进行道德评判却绝非我愿。”罗晔摇了摇酒杯兀自笑道:“安娜卡列尼娜出轨了,但是不妨碍我们爱她不是么?要知道,文学的艺术细致柔软,任何强力都可能从根源上毁灭它。”
沙龙再也没有邀请他,但他乐得清闲。
“所以你就这样被逐出门去了?”禾远逗弄怀里体弱多病的小猫,虽然它已经是个成猫,但四肢却生得格外短,即便是张牙舞爪也凶得有限。
“是啊,”罗晔毫无负担道:“‘可龙不能得胜,天上再也没有他们的地方了。’”
“瞧瞧你,好端端的,又开始念圣经。”禾远冷笑一声,问道:“新的文章还是没有思路么?”
“只要我拿起笔,我就会有思路,但是不成熟,我并不能在这个时候写出来。”罗晔叹口气:“需要更合适的时机。”
他现在很想写禾远,但禾远是个谜,对于他的过去罗晔一无所知,至于他的未来——罗晔觉得禾远在小说中就是个配角命,为主人公劳心劳力,然后什么回报也没有就九泉含笑的武侠高人形象。
“让我想想,”禾远把猫从怀里推下去,“你难道想写我?你会因为别人对你的爱而爱上这个人么?”
罗晔摇摇头:“我不知道。”
“但是,我得提醒你,千万别向我提问我不能回答的问题。”
“不能回答的问题?”
“现在的我是一个影子,来自镜子的反射,当镜子不能模拟我的现在的时候。”禾远少见地苦笑起来:“影子的年龄就会倒退,镜子永远都不能模仿出未来的我,那种计算超出想象。”
“我对此保持乐观,”罗晔给他倒了一杯酒,“过去的激情孕育现在的道德,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现在的人值得被爱,过去的人也值得被爱。”
禾远举起酒杯一口喝干,还把杯子翻过来展示滴酒不剩的杯底,“可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
“吃自己的醋?”
“在我和闻寄之间,没有人会选我,即便是我妈妈,她也更希望闻寄使用这具身体。”
“闻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算个好人吧,”禾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而且非常聪明,看得开,是个天生的圣人。”
又道:“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人可以好到让你觉得害怕。”
禾远的房间,某一年的一月二十一日
屋子的装修与家具的选择都是当年侯父定下来的,禾远没有说话的权利,他沉默地跟着父亲走了个过场,证明每一件家具的选择都是出自他‘自己的自由意志’与‘父亲爱他’。
他是个轴Ⅱ(轴Ⅱ中的回避型人格障碍),闻寄才是他们中感情丰沛的那位,闻寄求知欲强烈,儒雅可亲,是两个人格中年长有担当的那一个,总的来说在禾远看,‘或许是个好人’。
他坐在长桌子的一端,身体的管制权在两个人格间交替,两个人格有着独立的意识,当身体完全由禾远掌控时,他双手撑在椅子上,分开的双腿晃个不停。一旦身体的管制权由闻寄接过,他便双腿并拢腰背笔直,毫不松懈。而两人交换管制权的方式只是自然地在椅子上摇动上半身,就像在学校坐不住凳子的顽皮孩子一样。
闻寄道:“你没有证据表明他一定爱你。”
“他一定爱我,你看到了么,他在签名的时候签我的标记。”
“你在哪里看到的?”
“我在梦里看到的,你知道,我的梦从来非常准确。”
他把自己的推理都叫做梦,只要那是夜晚发生的,那就是梦。
禾远的数学非常不好,与之不相符的却是他连贯通顺的逻辑思维,一般有个好逻辑的人都会有个不错的数学成绩,但他的数学最低甚至得过27分。或许得益于他那位与数字打交道的专制父亲,基因的确在他脑子里写了一段好天赋,但他生来就排斥一切与父亲有关的科目。
他不仅非常善于逻辑思维,同时还特别喜欢记录别人的思维逻辑,有些人蠢而不自知,有些人自作聪明骄傲自满,这些人比电视剧里演得都好,禾远是喜欢观察人。或许基于这样的原因,闻寄才被潜意识创造出来保护自己。
闻寄是个不聪明的好人,总是在瞎担心,这一直让禾远很介怀。
禾远:“你要知道,我从不出错,他非常爱我。”
“但是,镜子。”
“现在还不是我碰那面镜子的时候,你知道的,那面镜子照不出未来的样子。我需要到一个合适的记忆点,我的记忆会告诉我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影子投**去的。那个时候我就会从自己的命运中解脱出来了。”
“你是因为他的爱而爱上他的。”
“‘他的眼睛充满着爱的火焰,我立刻就爱上了他。’感到一个人的爱,因为他的爱情而爱上他,这是人类共性。闻寄,你要学着聪明一点。”禾远努努嘴,皱眉道:“你总要我去读那些书,我觉得你根本不喜欢那些书,你只是愿意看我去读,然后在一边说风凉话。”
闻寄对他的话没什么表示,只是低头轻轻笑了笑:“我为什么要聪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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