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简与狂风一同呐喊呼啸,玉衡收了剑招才敢把抱得死死的竹子松开,扶着老腰跟玉衡打招呼。
玉衡十分难得地没直接无视他——他瞥了山简一眼,然后自顾自地走开了。
玉衡常在后山竹林里浪荡,既是浪荡,平日里多半啥也不干,要么就是坐在山石上,站在竹梢上,默默地发呆。今日是难得活络了一顿筋骨。他用惊蛰用得顺手,便干脆用剑鞘挖起了竹笋。
跟上来的山简看着在泥坑里出入的惊蛰,差点儿吓得丢魂。吓得丢魂的坏影响就是,山简忘记了他究竟是干嘛来的,只好有来无回地同玉衡聊起天,从诗词歌赋单谈到人生哲学,也不管玉衡究竟听不听,反正他说得很开心。
山简自问自己对玉衡算是十分上心,他从兜里掏出一对精致的织锦手套,颇为得意:“我从嫘祖那里讨来的,一般人还不轻易给呢。能防刀伤剑伤,对你实用吧?”
玉衡头也不回,心无旁骛地挖着竹笋。山简一点也不恼,把手套收回兜里,小声地嘟囔道,“这个只是半成品,虽然只能防普通的小刀伤……好像对你也没啥用。”
扯了一个午后,嘴炮不停,山简从东南门的石像嘟嘟讲到的后花园,总算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难得一本正经道:“太微桓的小公子被贬下凡间历劫,不知怎么的找不回来了,若灵毕竟以前对你有恩。大家七嘴八舌又往魔族余孽头上扣了,你要不要到凡间跑一趟?”
玉衡转过头,狐疑地看着他。
仙魔大战下来,玉衡仙君负伤,把前尘忘了个干净。玉衡自己也知自己记忆有损,却也不刻意寻回。这个若灵是太微宫里的,他依稀有印象。但要说这人以前怎么对他有恩情,却不大记得了。不过说跟魔族有点牵连,毕竟战神封号在他身上,他是得去看看的。
山简一阵唏嘘:“这娃娃供奉的长生灯早熄了,估计魂魄早就都散了。上天庭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只剩太薇桓的几个忙前忙后了。小烨遣了摇光下凡去了,没打听个所以然。”
虽说若灵对玉衡有那么一点恩惠,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特别是放在这淡泊的上天庭。玉衡这千年来闲散避世,又是鎏金的战神封号,特意为这无足轻重的小神官跑一趟,多少小题大做了。
挠了挠头,山简问道:“玉衡,你去看看吗?”他私心,多半是希望玉衡跑这一遭的。
玉衡依旧背对着他,没有反应。
既然如此,也就算了,山简叼着竹叶继续八卦蒜皮鸡毛,他笑道:“西海那丑老头跟胭脂是带球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居然还糟蹋别人家姑娘,啧啧不检点……”
玉衡道:“在哪?”是问那小公子下凡去了何处。
山简一愣,默默低下头:“昌州。”
千年来,任凭山简怎么叫唤诱惑也好,玉衡仙君基本上不加理睬,从未曾踏出过玉舒山的山门,今儿总算是破禁了。山简心中欢喜,忙道:“给我带点小吃食回来,要热腾腾的。”
衣袂飘飘的白衣仙君,转眼消失在山简跟前。
中原国,昌州。
昌州刚刚入冬,一派蒸蒸日上的好风光。熙攘的中央街上,白馒头黄皮糕,包子屉热气升腾。酒楼,旅驿,沿街的买面小摊。买给闺房的胭脂,卖给老汉的跌打膏药。从娘亲那处讨来一只红风车,嗷嗷大叫的孩童。吆喝声、讨价声、还有说戏先生冗长的声线,在空气里满满当当。
玉衡散了神识,整座城并无一丝一毫的魔气,并不是魔族作乱。
若灵的儿子此次托生在承州官家沈家府上,沈老爷第三个妾室所出。大半年前,五岁的儿子走失时,还是家中最小的孩童,如今沈府这会儿又添了一个小娃娃,许是为了冲喜。
玉衡特意去沈家看了一趟,毫无收获之后便决定打道回府。临行前,匆匆看了繁忙的昌州大街一眼。
这地方热闹的让他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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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很喜欢跑到凡间去买烧鸡,这是他睡醒之后非常有精力做的事情。阿陀虽然嘴上不说,但每每阿罗形迹可疑地到后院牵玉舒山唯一一头仙鹤时,阿陀总会本着照顾小孩子的心态,跟上前去。
今日宜出行,宜买烧鸡。两只豆丁一人捧着一只金黄流油的烧鸡,回到玉舒山。好巧不巧,玉衡仙君从昌州跑了一趟回来,陀罗糯米团们正好吃得油光满面,被抓了个正着。
阿罗见了君上,欢天喜地,满手油水地跑去抱君上大腿,拿出留到最后的鸡腿,邀请道:“君上,吃鸡噢。”
阿陀忽然见到自家君上,很是震惊,连咀嚼也忘了,捧着半只鸡的手也不知放那里。他们偷偷跑下去会不会被发现了,那只仙鹤会不会不能给他们使唤?阿陀突然意识到作为一个小仙童,为了一只烧鸡,费尽心思绕过那么多守卫跑去凡间,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
一直遗忘道脑后“不得无故下凡”这一戒律也回想起来了,啊陀急忙抹了抹手上脸上的油,低头等罚。
玉衡不着痕迹地原地消失了许久,阿陀才呐呐地抬起头,不知今夕何夕,看向啃鸡的小永康,疑惑问道,“君、君上呢?”
阿罗脸颊的两团白花嫩肉一鼓一鼓,摇摇头,专心啃鸡。
阿陀心花怒放了,君上真是仁慈,真是体贴,就连他们无故下凡也没有责罚他们。阿陀喜滋滋地看向阿罗,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猛地,冲着阿罗大怒:“这是我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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