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针的医官查看道:“不进饮食,血气有些枯,再针一回。”说罢重又上前。被拉起按倒时,严鸾双目通红地回过头来,正被他看见背上悬的长针,神色霎时惊怖之极。赵楹疾步上前扣上他肩头,制住骤然剧烈的挣扎,另只手严严捂在眼上,朝医官低声道:“快。”
第二针下去,严鸾蓦地惨叫起来。虽用尽了仅剩的力气,却仍然挣扎不休,只透出股困兽将死的绝望来。
医官慌张松了手,一把白须抖个不停,大着胆子解释道:“不该、不该如此……应是微、微有痛感……”
赵楹锁眉道:“并非你的缘故。继续,快些。”
针尖拔出时,仍旧流不出血,似是淤塞在针口下了。医官摇头道:“这样不成,再来。”正要再下针,却被赵楹一把钳住了手腕,y-in沉道:“可有别的法子?”
医官冷汗急出,惶然思考片刻道:“船上没有火罐,或许可拟口吮出痧之法,逼血流出。”正要俯身施为,却被赵楹一把推开,听他道了声:“好。”旋即蹲下,将一只手臂自严鸾胸前横过,牢牢抱持住,对着后颈埋首下去。严鸾低垂着头颈喘息混乱,轻轻扭身挣扎。
屋内众人顿时愕然,半晌回过神来,急忙捧了茶杯来伺候漱口。
赵楹抬头时却没理会,只反手要了那只碗,将血吐进去,复又将口唇贴上。
直吮住小半碗来,医官弯腰提醒道:“王爷,差不多了。”又奉上茶水漱了口。赵楹起身时,脸色竟有些发白。又见伤口处缓缓流出一线鲜红,蜿蜒滑下牙白的肌肤,穿过浅红的抓痕与青色的淤块——半路却被沾s-hi的白帕拦住了,沿着来路慢慢擦拭上去。
几人上前服侍善后,不多时,严鸾便套好了棉布xiè_yī、盖好了被子,气息渐渐平缓下来。赵楹扔了布帕,短促道:“待醒了报我。”便不再多看一眼,带了侍卫匆匆离去。
第二十三章
六月,京城的天气酷热难当,跟五六岁时随父离京就藩时的记忆分毫不差。天上压着乌云,将城扣在了笼屉里,闷得叫人窒息。
老安王在京时的王府已经修葺洒扫一新,黑漆大门上嵌着金兽面锡环,明晃晃刺人眼睛。
他汗流浃背地自宫里回来,万事压身中抽得一点空闲,只为了敷衍一件体面上该做的事——换了新朝,却有批旧臣要褒奖。乃是些忠直的清流,今日才从乱党的诏狱中捞出来,家破人亡无所寄身,刚送来王府中救治。皇帝年幼,不便亲临探视,理该由他代劳。
汗水蒸得眼前模糊,匆匆穿过前厅与中堂,艳丽的梁栋斗浮光掠影地闪过。接近后堂时,空气中开始漫出r_ou_体腐坏的气息,混在遮掩气味的浓重熏香中,愈发催人欲吐,是股驱不散的死气。身后跟从的太监忍不住偷偷掩了口鼻,李辋川反倒加快了几步,越过他先进了去。
他少年时便屡上战场,见惯了残肢死尸,自认能忍。走进篾丝帘子里的一霎,却忍不住喉中一紧,差点呕了出来。
战死的尸体有的是新鲜的血腥气,愈发能引人血脉沸腾。这里摆着的躯体虽没有死,却早已开始腐烂。
脚边躺着席子上的人已没了活气,却还在微微抽搐,被两个医正按住,用木勺舀了药汤冲洗伤口,遭了“弹琵琶”酷刑,被宦官剔开了肋骨,几点黑蝇绕着翻开的皮r_ou_嗡嗡飞旋。旁边那人刚卸了百余斤的重枷,已经陷进r_ou_里,腿上盖了白布,渗出片片黄色的黏水。正被李辋川小心扶起,掏出药丸来喂。不知是昏着还是死了。实则还有十位“临大节而不夺”的臣子,都堆积在诏狱后墙下,正值夏日,早已蛆虫满溢,腐烂到不可辨认。
他朝堂后走了几步,借窗边一点s-hi润的微风透气。忽却听一声木料裂开的爆响,转头看时,正见身后许多人持了撬棍锯条,将一只不大的木笼拆开。他凑近几步,透过狭窄的缝隙,隐约见里头满满塞着东西,却辨不出是甚么。
上盖完全撬开时,忽然意识到露出来的是甚么——满是血污的枯瘦脊背。待到四面木条都被拆掉,便露出一具蜷缩趴跪的赤裸躯体,软软垂着头颈,较之人,其实更像待宰的牲畜。
旁边的医官围拢过来,搀住手臂将人架起。这身躯却似僵硬了一般,维持着跪成一团的姿势,胳膊被用力拉拽时,竟发出了极微弱的一声呻吟。
他听得骨头里一阵发寒,转开眼时,却发现那人身后c-h-a着一枚木塞,自股间显露出来。早年逐欲贪欢男女不忌,自然认得这个。
李辋川匆匆跑过来,直叫放手放手,蹲下身细看了许久。却没理会后庭的物件,只要了杯茶,自那人肩头浇下去,擦拭了污渍,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肌肤。白的甚至有些眩目,却长着颗圆圆的黑痣。李郎中取了小刀出来,刀刃闪着一线白光,在那绿豆大小的黑痣旁划开一条浅口,取了把细细的银镊子,将痣钳住了,极慢地朝外拔。
白的皮肤与红的血水直接,竟被拔出乌黑的一截粗针。李辋川指着它,朝医官道:“瞧,铁钉。卡在里头,再拉扯便废了。”手上又用了些力,自骨缝中抽出一根快两寸的细钉。一股鲜红透亮的血ji-an了出来,洒到一尺外的地砖上。
他不由退了一步,看着医官们动手,自各处关节中抽出许多钉子来,还滴着血,一溜排在地上。
待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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