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便动起来。严鸾倦乏地靠向车壁,再无力理会甚么。
严大人两日没上朝,皇帝便有些坐不住了。到了第二日黄昏,赵煊拧着x_i,ng子非要出宫,只得带了许多太监、侍卫,一干人等乘着夜色去了。
赵煊轻车熟路进了严府。这里从前本是阉党麾下爪牙的宅子,修得甚是豪奢。严鸾官小位微,家仆极少,便只用了厅堂与书房卧房,数个厢房,其余的屋子一并锁了。赵煊将带来的人统统留在了前厅,只带了一位刘姓御医到了卧房。
一进屋,便见严鸾只穿着件中衣,肩上草草披着袍子在门口跪迎,形容十分枯瘦。赵煊看一眼便觉得心急火燎,几步扑过去,扯住严鸾的胳膊往上拽,叫道:“先生!没别人跟着,快起来啊!”严鸾微笑道:“陛下怎么突然便来了。”说着牵了赵煊的手站起来,拉着他走进去,拖了把玫瑰椅让他坐。刘御医看看屋内情形,便识趣地在外屋坐了。
赵煊不肯坐,扯着严鸾走到床边,将他直往被子里推,待严鸾躺进去,方在床下踏步上坐了。他身量尚小,这样坐着,脑袋堪堪高出床沿,恰挨着严鸾的床头,将下巴在他被角上垫着。
师生两个一时沉默,半晌,赵煊眨了眨眼,道:“先生,你还好罢。”这话听起来虚得很,情意却是实的。严鸾探了一只手出来,摸摸他的小脸,轻声道:“啊,没事。陛下是有事要找我说罢。”
赵煊听了这话,顿时显出十分委屈的样子来,又朝床沿趴了趴,低声道:“先生,今日本该是你来讲读,结果……换了姜先生。”严鸾道:“姜尚书是先帝钦点的头一个讲官,又掌礼部,讲得比臣好得多,陛下该专心些听。”赵煊听了直摇头,朝前拱了拱,极小声道:“先生,其实我明白得很,这许多讲官……只有你一个是真心对我好的。”
严鸾蹙了眉,不知他这话哪里来的。却听他又拐了话道:“那个姜大人真吓人,他孙女……说不准也这么吓人。”严鸾顿时失笑道:“陛下放下心罢,姜家的千金,臣是见过的,又聪慧又漂亮,哪里会吓人。”月余之前,内阁商议过幼帝的婚事,便是定了礼部尚书江铭恭的孙女。
赵煊仍旧一脸受难的样子,道:“朕现在好得很,要妃嫔做甚么。”
严鸾侧过身来,叹了口气,解释道:“人这一世,总要有眷属伴着,一起生儿育女,是至亲至爱之人,陛下自然也是一样。再过些年,待陛下有了有了皇子,那时臣若还在,也好继续做先生,教……”
赵煊突地跳起来,瞪大了眼睛气鼓鼓站着。严鸾不知哪一句惹了他,只好爬起身要请罪,却被赵煊闷不吭声地按回被子里,又坐回踏步上去了。半晌,听他拗着口气道:“先生你不要去教别人,只能教我。”严鸾忙打圆场道:“是了,是了,这事情是何年何月还未可知呢。”
第七章
严鸾坐起身,朝床头倚了倚,赵煊便也随他坐到床沿上,趴到他怀里去了。严鸾轻拍他后背,耐心道:“陛下现下还小,待成了亲,长大些,便明白了。”
赵煊将脸闷在他胸口,瓮声瓮气道:“也不是都要的,先生不就没成过亲。”
严鸾心中一窒,不再做声。过了许久,轻声道:“臣……从前也成过亲,亦曾有过妻儿。”他伸手抚着赵煊后背,继续道:“先帝驾崩那年,臣被下了诏狱。那时,臣的发妻陶氏已有了四个月身孕,过了两月,传出消息说,臣已死在狱中,且要累及家眷……陶氏便自尽了。”
赵煊撑起身来,呆呆看着严鸾。严鸾垂下眼睫看着他,眼瞳里映着昏黄灯光,说不出的柔暖,却从里头透出股悲凉。
严鸾抬起手抚摸着他的发顶,柔声道:“臣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自见着您,便当您是臣的骨r_ou_至亲……当年臣一直想亲自教养儿女,做足了许多功课,甚而画了许多图画,用线装成了册子。可一转眼,便无处可用了,臣便都教给了陛下……”
赵煊恍然想起,从前总爱看严鸾带来讲读的书册,一张张都是画儿,画着各类典故,兴亡故事。去年还学着一本,今年便见不着了,时间一长,也就忘了。回过神来,又扑进他怀里,想到唯有自己看过那些图儿,顿时觉得开心起来。
外面有灯影闪了闪,忽响起人声来。接着便有个端碗的少年走进来,抿着嘴,怯怯看着赵煊。赵煊坐起身,见这少年比自己大不了一二岁,动作间十分女气,却是头一次见,不由硬了声气,朝严鸾道:“这下人我怎么没见过。”
严鸾道:“确是刚来的。小霜,把药端来罢。”
霜琴并不知自己姓甚,自来便随了严鸾的姓,改名叫了严霜。他躲躲闪闪地看了赵煊一眼,踩着小步绕到床前来,一手端了碗,一手捏了勺,像前几日一般,要喂严鸾喝药。赵煊在一旁看着他将药匙伸过来,严鸾瞧了自己一眼,伸手去接碗,两人甚是亲密的样子,又想起自己方才还偎在先生怀里,无由来一阵不舒服,便突地伸出手,也要来接。
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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