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卸去甲胄的沈光,胸膛背上遍布淤伤,左肩胛骨更是裂了好几处,伊吾军的军医帮忙包扎后也是啧啧称奇,“郎君的甲胄,真是坚固得不可思议!”
那军医也是见多识广之辈,他在北庭当了二十年的军医,也曾见识过大都护穿戴的宝甲,可是都比不上这位沈郎君脱下来那副,明明被刀砍钝击,可除了些划痕和些许变形外,竟是毫无破损,最难得是那甲胄里也不知内衬了什么皮子,竟是护住了这位沈郎君脏腑没有受到大伤。
沈光闻言轻笑起来,他那身明光甲可是专门定做,内衬是高密度的强化材料,当初为了打全甲格斗,如何防钝击自然是重中之重,要是没有这身盔甲保命,他哪敢冲那么猛!
这时候营帐外传来了鼓角声,王神圆掀帐入内道,“郎君,那些突厥蛮子又打过来了,不过李都督已经让大军退守营垒,还让咱们好生休养,不必挂怀战况。”
沈光听罢点头,今日这风头已经出够,而且他也没有余力继续冲杀,要是再请战那就是喧宾夺主了。
“郎君好生休养,某且告退了。”
军医官自是识趣地离开,再说这位沈郎君麾下将士的伤患,也都处理完了,他也该去营中给自家将士瞧病去了。
“王队正,你们可怪我……”
“郎君哪里话,能和郎君并肩作战是咱们此生之幸,陈二郎他们死得其所,咱们又怎么会怪郎君。”
不等沈光把话说完,王神圆已自开口道,然后营帐里剩下的四个牙兵都是笑了起来,“王头儿说得是,能跟着郎君是咱们的运气,这上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听到那些牙兵言语,剩下的汉儿和龟兹良家子亦是高声附和起来,“能追随郎君,是咱们的福气。”
沈光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时代的恩义便是如此,他待人以诚,旁人便以性命报之。
这个时候说什么对不对得起,便是太过矫情了,沈光只是暗自发誓,此生必定不负这些投效自己的人。
……
伊吾军大营外,亲自策马督战的阿史那真看着李守忠让士兵守御于营垒内,外面俱是拒马鹿角,亦是满脸的惊愕和惶怒。
突厥士兵们如同蚂蚁般冲向前方的唐军营垒,冒着箭雨搬开那些拒马鹿角,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中箭受伤或者死去,但是没有人有怨言,谁都知道战死或许是他们最好的下场,既然如此,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惜命的。
不计死伤的代价下,突厥士兵们终于清空了最外围的拒马鹿角,然后顶着简陋的木盾冲向伊吾军的营墙,这时候伊吾军的长矛手和盾牌手也是自营门内涌出,占据这内圈的拒马鹿角,绞杀那些杀过来的突厥士兵。
“特勤,这样打不是个法子啊,咱们冲不过去。”
阿史那真身边,新提拔起来的将领们都是眼睛通红,唐军依托着营垒和军阵,对他们的杀伤实在太大了,那些牧民上去只是白白送死。
“唐军也是人,他们也会累,继续加大进攻,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阿史那真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他铁石心肠,而是想赢这一仗,就不能怕死人,他们一共就四千善战的勇士,不能在这个时候白白消耗,只能让那些牧民用血肉之躯去消耗唐军的箭矢和体力。
……
看着突厥人死伤惨重,却依然猛攻不休,已然重新披甲上了营墙观战的沈光看了也不由为之动容,这场战事在史书上未必会有几个字记录,也许顶多就是,“天载五年秋,白眉可汗遗众犯甘露川,伊吾军大败之。”又或者连这样的记录都不会有,可是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这是怎样惨烈的一场战争。
“沈郎,你可知道,就是当年突厥大军围了庭州,都不曾这般打得这般凶。”
李守忠看着大营外的那杆大纛,脸上满是唏嘘,开元二年,他祖父还是突厥将领,是默咄可汗的妹夫火拔颉利发麾下大将,那一年突厥大军围庭州,最后默咄可汗的爱子同俄特勤被唐军阵斩,火拔颉利发害怕被默咄可汗降罪,便率领部众投降了大唐。
尔后他祖父为大唐效力,征战多年,到他父亲时才有幸被圣人赐下国姓为李。
“都督,这是困兽犹斗的垂死挣扎,必定不能持久。”
沈光在边上答道,他清楚李守忠的担忧,唐军再善战,也是活生生的人,眼下莫看伊吾军的将士几乎是碾压着那些突厥人在打,近乎称得上是一边倒的屠杀,可是突厥人四处围攻,李守忠除了压箱底的三百具装甲骑,已经无兵可用。
等到精疲力竭时,就会出现伤亡,那时候突厥人真正的精锐才会压上来决胜负。
阿史那真的战术简单粗暴,就是用人命来换伊吾军的伤亡,可是沈光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近乎偏执的冷血战术,才是突厥人取胜的唯一机会。
“但愿如沈郎所言!”
李守忠看着营地外那杆大纛,喃喃自语道,他知道还有个结束这场战争的办法,那就是领着营中的具装甲骑,直接斩了阿史那真,那么这些突厥人肯定会不战自溃。
“都督,那阿史那真心机深沉,城外的大纛或许只是个诱饵。”
沈光看着李守忠的目光落在大营外那杆异常扎眼的狼头大纛,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大唐军队向来喜欢玩奇袭斩首的战术,当年的李靖苏定方便是那般灭亡东部突厥的。
这么多年,大唐军队奔袭千里,直斩敌酋的名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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