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血缘关系上来讲,这是自己的外甥,从另一层关系来讲,这是自己亲生妹妹那长达二十多年苦难的见证。
嘉铭是个冷静又聪明的人,即便元幸的存在再不堪,他也明白眼前这个小孩是无辜的。他作为嘉忆的亲哥哥,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保护妹妹,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元幸感觉到对面男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地转悠,这让他觉得有一点点不舒服,也有一点害怕。
于是他不由得转了转身子,去和王愆旸说话:“开心先生,我,我妈妈呢,怎么,怎么不在的?没有回,回来的吗她还?”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元幸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的,语法病句都从嘴里秃噜了出来,语调也有一点颤抖。
嘉铭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毛。
王愆旸说他烧坏了脑子,智商倒退回七八岁,现在看他说话断断续续又口吃的模样,真的就是个小孩子一样。
嘉铭突然有些生气,是替嘉忆生气。自己的亲妹妹为了这个孩子困苦了20余年,但如今这个孩子却成了这副模样。
他不是在指责元幸,也没有将元幸当做罪魁祸首。
可能只有那些拐卖儿童妇女的人,那个害自己妹妹的变成这般模样的,依旧逍遥法外的人渣得到惩治,甚至去死,这股无名火才有可能熄灭。
元幸今天已经是第二次问王愆旸自己的妈妈的哪里了,王愆旸似乎有点为难,摸了摸元幸的脑袋,没说出话。
嘉铭见状,想了想,开口道:“嘉忆出去了,现在不在京市,过几天就回来了。”
听到对面男人开口说话,元幸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转头打量这个人。
虽然他第一次见嘉铭,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是……说不出的亲切感,即便他脸上没有什么笑容,但看着那双下垂眼时,元幸似乎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自己体内流淌时的声音。
王愆旸冲嘉铭微微点头,感谢他帮自己解围。
而元幸则在一旁,一字一顿地念着:“嘉?忆?嘉?忆。嘉,忆。”
起初他的语气似乎有点疑惑,慢慢地则越来越笃定,两个字中包裹着的情感也呼之欲出。他重复了三遍后停顿了一下,接着猛地抬头,眼眶已然泛红。
在听到嘉铭说出这个名字的第一瞬间,元幸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努力挣扎。像是种子破土,蚕蛹化蝶时的那股力量,从他心底的那片大海里,化作一声鲸哮,伴随着海浪破海而出,水花从高处拍打下来,腾起层层水雾。
元幸站在那片水雾里,睁着双眼,看到了一个自己追寻多年的身影。
“开心先生。”
元幸眨了眨红红的眼睛,声音有些许颤抖:“这是,这是我妈妈的,名字呀,是她的。”
他没告诉王愆旸自己忘了妈妈的名字,或者说他自己也忘了,自己因为那场高烧已经记不起妈妈叫什么名字了。他有的,只有那张照片,和他内心最深处渴望的母爱和感情。
“小元幸不能哭的。”王愆旸抽了张纸给他擦擦眼角,温声哄着,“不是说好的,要见到妈妈的时候不能哭吗?怎么又要哭了?”
元幸使劲地眨着眼,想把眼泪给憋回去:“我,我没有哭的。”
嘉铭看沙发对面的两人,看着拼命想止住哭泣的元幸,看着嘉忆的儿子,又一次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坐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思索着,嘉铭的电话响了。
是嘉忆打来的。
嘉铭似乎有点恍惚,直接就在室内接通了电话,而那边的王愆旸还在安慰着快哭了的元幸。
“喂。”
“喂,铭哥。”嘉忆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她的心情和语气,“你现在在哪儿?方便回家一趟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
对面,元幸似乎因为想到了母亲的名字,情绪难以自持,王愆旸虽竭力安慰,但依旧挡不住他那强烈的喜极而泣和庆幸。
“开心先生呜呜呜呜,我,我可算想起妈妈的,妈妈的名字了呀呜呜。”元幸一边哭一边抹眼,不让泪珠落到康乃馨上,“呜妈,妈妈的名字呀。”
“小元幸不哭了。”王愆旸索性伸手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背,“最近小元幸是变成了小哭包吗?不哭了不哭了哈。”
这段对话通过嘉铭电话上的麦克风,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对面。
距离栖云茶社不远的一个高档小区内,十八层,一个长发的女人面对着阳光而坐,她微微侧着头,拿着手机似乎在和谁通话。
电话里传来哭泣的声音,庆幸的声音,开心的声音。
不幸福的声音。
折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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