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帧一帧泛黄的光景里,是拼接不拢的记忆碎片。常念在跟他告白,他说了什么?
喻宸死死捂住额头,回忆似乎正要冲破某道闸门,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
他说了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等等,为什么是常念向他告白?
当年难道不是他借生肖玉坠向常念告白?
怎么会反过来?生肖玉坠呢?
老旧的残影里,为什么他与常念手上都没有玉坠?
回溯的记忆发出一声尖啸,几乎刺破耳膜。喻宸哑然地看着常念,眼神陌生到令人心惊。
常念喉结抽动,一声“宸哥”堵在嗓子里,低头颤抖,像随时可能晕过去。
喻宸想不起来更多的事,抓着杨科的手始终没有松劲,如同抓着的是洪流中的救命浮木。
杨科用力掰他的手指,几乎要哭了,“喻大哥,我会还你钱,你不要欺负我!”
喻宸闭上眼,拼命将心头奔涌的情绪压下去,缓了几秒才开口:“你说,我让你给什么同学买早餐?”
“我不能说!”杨科使劲摇头,“有第三者在场!”
“我允许你说。”喻宸呼吸渐渐粗重,不顾常念呓语般的“不,不,不要”,朝杨科厉声道:“我不怪你,你说。”
杨科发出孩子似的呜咽,“是夏许!你跟我说,他叫夏许,夏天的夏,许诺的许,1班的班长,你们那一届的校草。喻大哥,是你让我说的,你,你以后不能怪我,是你让我……”
浪潮冲垮了堤坝,世界翻天覆地。
喻宸颓然地松开杨科,没注意到常念在发出一声细小的吸气声后,像被抽干生命力的枯枝般斜倚在轮椅上。
退潮的海岸上,破碎的贝壳散发着晦暗的光。喻宸看见17岁的自己站在1班后门外,微笑着看教室里穿球服的高个少年。
少年从课桌里拿出用粉色口袋装着的糕点,用课本挡着脸。早自习时实验班书声琅琅,英语老师背着手巡视。少年用余光瞄着老师,做贼似的将糕点往嘴里送。
少年转过头时,喻宸看清了他的脸。
是夏许,17岁的夏许。
喻宸往后一退,蜂拥而至的记忆片段几乎令他站不住。
他看见自己将喝了一半的汽水递给夏许,夏许扬起头一饮而尽。他的目光停在夏许的喉结上,右手忽然摁住夏许的后颈,笑着问:“你名字真奇怪,夏许……你爸姓夏,你妈姓许?”
“真俗!”夏许挣脱开,嘴角扬起好看的幅度,将空瓶子扔进他怀里,“我爸确实姓夏,但我妈不姓许。”
“那你还叫夏许?许不是姓吗?”
“就不能是名儿吗?”夏许撩起球衣擦汗,露出平整利落的腹肌,“我爷爷说了,许是许诺的许,寓意我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
“言出必行?举个例子呗。”
“例子啊……唔。”夏许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挥来一拳,不轻不重砸在他腹部,他没能闪开,骂了声“我操”,抬头就见夏许挑着眉笑,语气十分欠揍:“比如说打你,就打你!”
他气得发笑,拔腿就追。
两个少年的身影在无人的后山穿梭,阳光淡去,画面定格,继而泛黄,如烟雾般散去。
回过神来时,杨科已经不见了,不知是被吓跑,还是回去拿剩下的钱。喻宸僵硬地转身,目光落在常念身上时,瞳孔倏然一紧。
将常念抱去医院之后,喻宸平静地通知两边长辈,然后一个人踱去露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想起了一些事,关于自己、关于常念、关于夏许。但更多的往事仍笼罩在黑暗中,仿佛缺了一把关键的钥匙。
然而就算只想起了破碎的片段,他亦明白自己活在某个谎言中。
谎言的编造者至今没有醒来。
抽完一整包烟后,喻宸回到重症监护室外,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与常念的父母。
之后,医生神色凝重地赶来,手上拿着初步检查报告。常念的母亲接过一看,泪水夺眶而出。
喻宸倒不觉得惊讶,刘医生早已告诉他,常念依靠的药物副作用太大,对身体的影响因人而异,有时是致命的。
他已有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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