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十分热闹。
东西厢的门紧紧关着。若黛搬了小围炉,执一柄蒲扇蹲在郑喆门前熬药,清苦中带点酸涩的味道弥漫满院。抱溪伏河一左一右盘腿席地坐在围炉两侧,伏河目不转睛地盯着漾开波纹的药汁,抱溪正同若黛说话,两人神色具是凝重。
远山就守在里间的窗前,手里握住从不离身的剑。赵四也在,同远山一般姿势靠着窗户,两人都视线微垂并不说话。
郑喆座下的“闭门居士”也出来了,坐在院里那棵枣树荫下,几十年没见过阳光一般,对着漏过树荫浮在空气中的光斑眯起眼睛,瘦长脸上阴郁之气似乎散了不少。见到浩荡的队伍开进院落,起身恭敬行了个礼。
因为极少露面的缘故,郁良夫几乎没给郑序留下任何直接的印象。此时蓦然见到,一身布衣素衫、礼节恭敬,倒令郑序以为是个文弱书生。书生一路目送三人走进北房。
郑序关门时特意看了枣树下一眼。那人似乎在斑驳光影后露出了一点笑容?郑序挑起眉梢。
“看来臣时间猜得正准,赶上尊使回馆。”小司寇庆幸。
郑序还穿着觐见的厚重锦服,室内热得有些憋闷,给自己松松领口道:“大人有话与我二弟说也是一样。”
姜虞才不管那么多,径自绕道坐屏后,开始哗啦啦地脱甲胄。
“是是是,”小司寇应道,又颇为难地说,“只是今日之事,臣思量许久,自觉还是要说与尊使知晓为好。”
“大人请讲。”
姜虞绕过坐屏,在郑序下首席垫跪下。
“是这样的,”小司寇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臣昨日夜访,不是带来了王上欲处决刺客的命令么。不晓得哪个狱吏说漏了嘴,叫那二人听见了......一大早就嚷着要见臣,说是有些细节还未交代......呃,这两人在郑都落魄之时,曾去鹿鸣馆求得过收容,是受了荣成君恩惠的。刺杀尊使,据说也有报答荣成君的意思。”
郑公子喆,加冠赐字子寿,封荣成。
郑序一惊。姜虞闲适地倚靠在脚后跟上的腰慢慢挺直了,抬头盯住小司寇。
“当然当然!”小司寇又急忙补充,“只说是为了报答荣成君,没说是受其指派。具体原因嘛,臣也不好插嘴,呃不过,听闻二位公子政见不合,荣成君又颇遭打压。这次宗见郑侯遣了大公子,就传出立世子的谣言,那两人便觉得报恩的时机已到,一路尾随至衡城动手。”
姜虞咬牙切齿:“胆大至斯!”
“那二人确实胆大,连二公子都敢胡乱攀咬,”小司寇道,“还是二公子带臣去齐驿馆拿的人,恐怕是叫那刺客怀恨在心反咬了一口。不过,查案的话还是要谨慎起见,既然齐使都已传信齐都协助追查,不知能否劳动二公子配合一下?”
郑序厉声道:“事情究竟如何尚不清楚,齐国也未给出任何线索,你想要二公子配合做什么?”
这事王室官员本就不好插手,小司寇心中叫苦不迭:“那两人就交代了这么多,别的臣也不知道呀!原先说是齐国人,二公子还叫臣紧着先查齐国,还给郑都写了一封不知道什么内容也不知道交给谁的信,谁知道转眼又变成这样!听、听说二公子的鹿鸣馆揽尽天下奇人异士,高猛严进若是受鹿鸣馆庇护,算不算二公子的入幕之宾呢?这这这、这下倒底该查谁呀?”
小司寇一结巴,姜虞的右膝盖已经抬起来了。郑序的声音也大起来:“那两人是从齐国来的当然要查齐国,难道你还想查荣成君?谁给你胆子向郑宗室下手!”他说得又快又急,“我看着这就是齐国挑拨离间之计!姜虞你给我坐下!!”
晚了。
姜虞绕到屏风后,再出来时手里握着他平常挂在腰间防身用的手戟。他握着手戟大步向房门走去。
“站住!你要去干什么!”
门开了,不是北房。是厢房有人出来。“公子!”“公子。”远山若黛的声音。是郑喆。“主子,您好些了吗?”这个是赵四。
郑序脸色大变,急忙起身追上姜虞。
但此时姜虞已经拉开了房门。北房开门的动静引来注目。他拉弓一般张开手臂,檐下与院里光影交接之界突然喷啸出滔天怒火,弓弦铮鸣,青铜手戟裹挟着万马奔腾的威压电射而出!
东厢门大敞,郑喆只披了件外衫,头发也披散着,仿佛刚睡醒的模样。青铜手戟眨眼就到面门前。
“公子!!”
赵四的剑比远山的声音更快,剑身挥击在青铜手戟上应声而断。断剑擦过郑喆脸颊,手戟斜斜没入他身后的梁柱。
赵四将郑喆严严实实遮在身后,迎面正对上北房檐下的姜虞——他已站在光线中,却全身都是阴影,仿佛笼罩在象征着他血汗与军功的甲胄里,叫人看不清表情却带着滚烫的杀意。
远山铮地抽出长剑,掩在郑喆另一侧,大怒:“将军!你敢!”这大概是卑微的小书童第一次挺直腰杆,气势汹汹对上那个出身世家、金枝玉叶的同行。
西厢门也开了,师兄弟二人出来。姬疏一眼便看见东厢。
郑序大步跨出门槛,姜虞还在他的盔甲里酝酿怒火。郑序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你是傻的吗!听风就是雨!若真是阿喆要杀我,他带来的那位大师又怎会出手相救!”
姬疏站在他师兄身侧,面色苍白有些疲惫,唇角绷得很紧。
小司寇也从房里出来,在满院众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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