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面带微笑,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会儿。
魏灵光赶忙解释:“阿玄,我听见你在里边儿惊呼,怕你发生什么危险,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裴戎道:“多谢灵光关怀,没有什么大事儿。只是……”
魏灵光道:“只是?”
裴戎以扇掩面,睫羽低垂,双颊微红,略带羞惭意:“玄一不小心……漏鞋上了。”
“漏鞋上?”魏灵光脑筋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嗤嗤憋笑。伸手拍了拍裴戎肩膀,道:“无妨,谈兄别往心里去。咱们待会儿走快点儿,一会儿就吹干了……哈哈哈……咳咳!”
谈玄顿时心如死灰,周边的影雾还落井下石,化作一只猫儿,绕着他的小腿来回蹦跳,扬起一张怪笑的猫脸狠狠嘲讽他。
谈玄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揪住影子猫的尾巴,用力撕扯,扯得影猫吱哇乱叫、浑身炸毛,咬牙切齿道:裴戎,别让玄出来,否则定然还以颜色!
裴戎冷冷道:我等着。
夜幕降临,裴戎与魏灵光歇脚之处与素女宫驻地只有一墙之隔。
字面意义上的。
因为他俩就大喇喇地蹲在人家墙头下。
魏灵光双手扒着墙,耳贴墙面,想要听出里边儿一星半点的动静。
裴戎则风度合宜地席地而坐,一带长着杂草青苔的墙边,竟被他坐出一种身处玉堂之感。
魏灵光没有探听到任何声响,抬手撑了一个懒腰,靠着裴戎坐下。
以手撑脸,歪头唤道:“阿玄。”
裴戎笑问:“灵光何事?”
魏灵光可怜巴巴道:“我饿了。”
裴戎想要说一句“忍着”,但他不能。面对这只被谈玄随手捡来的猴崽子,要忍耐的不是猴崽子,而是裴刺主。
他身边尽是城府深沉,智多近妖之人,即使拓跋飞沙这个莽汉也不乏心机。从未与魏灵光这般直白单纯到发蠢的人相处过,他与其说是久居山林的僧人,更像是一只开启灵智不久的精怪。
裴戎想了想自己平日是如何与自家猫儿相处的,想要套用在魏灵光身上。然后不觉动了动眉毛,觉得他家小猫比魏灵光要省心得多。
裴戎心中一派漠然,面上则天衣无缝地扬起浅笑,双手抄于袖中,托着谈玄那慢吞吞的长调,道:“欸,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魏兄可是要做大豪侠的人,怎能被这点小饥小饿打败?”
效果很好,魏灵光果然撑起面子道,谈兄所言不错,你我是要做大事的人,一点口腹之欲忍忍就过去了。
转而问道:“但是,我们为何不直接敲门?蹲在这里,是等什么呢?”
裴戎挑起耳边鬓发,来回在指尖摩挲:“魏兄,你可听过姜太公钓鱼的故事?”
魏灵光点点头。
裴戎道:“姜太公奉原始天尊之命,下界帮助文王。他觉得自己半百之龄,与文王没有交情,很难获得赏识。便以直钩钓鱼,引动文王好奇之心。”
“你我处境与姜公相同,无甚高超修为,又与素女宫、葬情殿没有什么交情。直接登门拜访,言起灾劫将至,不被打出来都算好的。莫如等他们按耐不住,自行来见,可能会更信我等几分。”
这时,影子里的谈玄已经收拾好心情,怀抱猫儿,温柔摩挲起它的下颌。
笑盈盈地对裴戎传念道:这话讲得可以,很有玄的几分味道。看来你虽素日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实则将玄所言记入心底。不错不错,若能神情在温和之中流露一丝傲然,姿态在高雅之中更添一份风骨,便能将玄之神韵演绎出三四分了……唔!
怀中影猫一跃而起,扑在谈玄脸上,化为一条黑巾,紧紧裹住他那张唠叨嘴。
谈玄用力挣动,力图将自己哀怨的心情传达给裴戎。
裴戎平静道:别烦,否则让你再漏一次。
谈玄顿时安静如画。
里边儿的鸭子停了嘴,外边儿的猴子又来了事儿。
魏灵光问道:“可是,我们只是坐在这里。既没有做出什么吸引人的奇事,又没有人看到我们,如何让素女宫、葬情殿的人自行来见?”
裴戎笑道:“我听闻素女宫首徒柳潋,乃是江湖新秀中顶尖的人物。年仅十六便协助宫主主持宗门事物。双十之龄,独身追捕三位叛宫长老,将她们尽数诛杀。二十五岁,统御宗门与七伤宗开战,势如破竹,大获全胜。再三年后,在素女宫与葬情殿的大道之争中,战胜其夫君,葬情殿少主庄殷。将这位少殿主的无情道心损毁,令他成为自己多情道心的道奴。”
“如此一位女中豪杰,怎会没有些凌厉手段,将宗门驻地治理得如同铁桶一般?”
“从你我踏入此方地界起,素女宫便已知晓我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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