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如被人捏住了咽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忙往她身后看,时逢笑朝他摆手:“八喜她们都已经南下了,只我一个人回来的。”
她的声音并不高亢,性情也温和至斯,陆三看着她开口,语调平稳不疾不徐,完全无法和她之前的土匪气质相提并论,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走上前一步,疑惑道:“小姐为什么不和他们同去?”
时逢笑看过院中所有人,就和她刚来金平时一样,他们还是这般精神抖擞,她边走边道:“我想着,不能留你一人在此地,多一个人则多一份力。”
不知是不是风沙来迷了眼睛,陆三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恍惚间道:“我正准备带着他们先出城暂避……”
时逢笑听他这般说道,脸上的笑意溟灭,她蹙着浓黑双眉没有吭声,一步一步在众人间穿行。随后,她走上台阶,站到了陆三身侧。
站定后,覆手回头,目光扫过院中众人,嗓门并不大却字句清晰。
“你们都是大蜀人,你们有家人有孩子,今天,外邦欲要攻城略地,进犯你们的家园,破坏你们的喜乐安宁,应该怎么办呢?”
听她一席话,人群骚动。陆三不知其所为,一时之间不敢言语。
时逢笑就算是土匪出身也不过乃一个姑娘家,听她话中之意,似乎却并不是如自己所想那般,匆匆赶回是为等他一起安顿好众人再行离开。她到底是何打算?
陆三没来得及猜测,时逢笑已经有了新的动作。
她的手握住了腰间刀柄,“锵”声后臂膀高挥,刀锋出鞘向阳,白光灼痛人眼。
齐天寨五小姐的刀一旦出鞘,不见血光绝不收回。
众人见状惊颤不已,那单薄身躯不足为慑,凌厉的双眼却泛出滚滚杀气撼动人心。
她的唇只微微动了动,她的声音依旧是和缓的,可她的扫向他们的目光却是那般坚决。
“昔日我在齐天寨兰峰被我三哥时子铭迫着读书,看到书中有一句前人誓言,‘宁守家国亡,不将良弓藏’,那时年幼,我不懂其中道理,今日大敌当前才幡然醒悟回到这里,不敢劝各位枉顾身家性命,但我拾先人牙慧,难道你们都觉得狡猾的兔子死了,追逐兔子的猎狗不会被拿来烹杀佐酒吗?”
她年纪尚轻,可论起道理来心中自有坚持,此番言论掷地有声,院中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今日他们若弃城而去,的确能避免一时祸端,可金平城破,会有多少百姓流血丧命?将军断剑,容归疲而不敌,但齐天寨金平分堂热血男儿尚在,他们有钱有马,不缺大量兵器,是能为守城出一份强悍臂力的。
飞渺山距金平路途遥远,书信通传势必也要耗费时日,陆三知道他等不起,可他们五小姐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是去是留他心中已有定论。
何况他本身也不是不能明辨是非之人,先前要走,心中也难免悲戚,时逢笑这一遭,算是稳住了人心,他不由得钦佩起她来,哪怕她看上去柔若蒲草,可她不退,心怀苍生,胸有鸿鹄。陆三听得五体投地,颇为激动地举起拳头,领声鼓舞:“保家卫国!”
人群愤然,声如浪潮。
“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陆三又喊:“赶走姜贼!”
下面人声成片附和,整齐划一。
“赶走姜贼!赶走姜贼!!!”
☆、身入绝境
将军府,传信使脚下健步如飞。
姜国攻城已经是第六日了,这里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人心惶惶的将领们齐聚议事堂,等来的又是姜国大军杀了多少前线兵将的消息。
容归裹着厚毯子坐在堂中红木椅上,看完呈书颤抖着手,憋红的脸额上有青筋暴起,随后一口鲜血自肺腑涌上喷发坠地。
满堂将士纷纷朝他跪拜下去:“将军——!”
他刚经历了家中变故,思绪不宁急火攻心,从堂下看过去,他嘴角噙着鲜血,两鬓染了霜,战神也会有疲累的时候。
随后大堂中传出猛烈咳嗽声,家仆站在容归身后,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急忙奉上热茶,“将军您切莫激动啊,保重身体要紧!”
这边声音未落,又有一士兵火急火燎跑入议事堂。
“报——”
容归见是他先前派遣出去的人,急忙推开了家仆送至手边的热茶,眼中充满期待地问那士兵:“城主怎么说?我的军粮送过来了吗?!”
士兵一脸菜色,“将军,城主府已人去楼空,只留了一封信予您。”
容归从他手上抢下那封信,展开一看。
信上如此说道:“将军亲鉴,金平虽为西境边塞大城,亦有连年上交国税,奈何今年闹灾,百姓田土几番获缴归还朝廷,以至于赋税难征,城中战备物资匮乏,实难提供将军所需,余羞愧难当无言面见将军商谈,故先行一步,在此谢过将军保家卫民……”
后面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容归眼前迷乱,心口如被压住了一块巨石,疼痛难当喘不过气来,他呼吸急促,双肩猛烈抖动的同时,将手中书信奋力扯碎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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