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蒙蒙亮,外头传来隐约的脚步声,空寂的院子渐渐热闹起来。
苏水湄被陆不言压在被褥之上,她盯着面前的男人,双眸瞪大,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一夜未睡的狼狈血丝。
虽一夜未睡,但苏水湄的思绪却格外清醒。
她镇定道:“我有个姐姐,小时怕疼,偏要拉着我一块扎。”
陆不言办案无数,见过很多人,他只凭一双眼睛便能看出来一个人是否在撒谎。
小少年眼神清明,思绪清晰。那张白嫩面容之上虽带怯意,但整个人并未显露出任何破绽。
可他不知道,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回答的如此流畅,甚至连想都不用想,仿佛提起演练过一般。
“是嘛。”男人语气悠闲,按着苏水湄腕子的手却越发用力。
小少年吃痛,面色陡然惨白。
她咬唇,眼眸含泪,语气却硬,像是带着不满,“大人在怀疑什么?难道大人怀疑我是女人吗?大人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锦衣卫是有体检的,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女人进来。”
苏水湄一叠声说完,甚至还大胆地梗着脖子朝陆不言凑过去,“大人若是不信,尽可以检查。”
“你以为我不敢?”陆不言向来不是一个会被威胁的人。他松开苏水湄的腕子,一手拽住她的衣襟,正准备扯,一只腕子被掐红的手突然覆上来。
小少年声音清润,语气无辜,“大人,我昨夜解手,没有洗手。”
解手后没有净手这种事,就算普通人都受不了。
果然,男人面色大变,立刻就甩开了她的手,然后迅速起身站在旁边瞪她。
苏水湄看着男人黑沉下来的脸,不知为何,心头一快。
活该!死疯狗!
男人盯着她,似乎是被气得丧失了语言能力。他迫不及待地咬牙推门出去,到门外的泉水处净手。
院子里有一捧清泉,穿墙而过,落入一方小池之中。
大冷的天,陆不言就那么泡在里头洗手,一点都不畏寒,直搓得双掌通红。
又暂且成功躲过一劫的苏水湄赶紧将被褥叠好,然后趁着陆不言还没回来,赶紧溜出了屋子。
晨间冷风簌簌,北镇抚司内众人已起。
小娘子鼓着面颊行走在房廊之上,脸蛋像六月里方熟透的石榴籽一般被吹得白里透红。
刚才她说自己“昨夜未解手”,陆不言想都没想就放开了她,那就证明昨天晚上男人看到她了。
看到她了,却还怀疑她。
小娘子蹙眉,觉得陆不言这个男人真是不好对付。
“小玉童,过来吃早饭。”有人招呼她,是胡离。
苏水湄本想拒绝,却在看到自己身后不远不近过来的陆不言时,立刻跟胡离去了饭堂。
这么多人,陆不言这只疯狗子应该会收敛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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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堂里,苏水湄拘谨地坐在长桌上,跟大家一起用早膳。
陆不言随后跨步进来,径直坐到首位,漆黑双眸利刃一样地落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刺穿。
苏水湄根本不敢抬头,只小鸡啄米似得啃着馒头。
似乎是因着陆不言在,所以众人都很沉默。
“老大,我们先走了。”一伙大男人风卷残云,在陆不言的低气压下快速逃离现场。
一瞬时,整个饭堂只剩下陆不言和苏水湄两人。
苏水湄觉得气氛不对,赶紧也想溜,却突然听陆不言开口道:“怎么还没滚。”说话间,男人不耐地敲着桌面。
苏水湄动作一顿,下意识朝陆不言看去。
男人搭着双腿坐在她对面,双手环胸,面容冷峻,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神色,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你真以为我信你是寻茅厕走错了路,入了我的房?”男人双眸霍然凌厉,他起身弯腰,一把掐住苏水湄的面颊,使劲往里一挤,语气阴狠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苏水湄的面颊被捏得酸疼,像颗鼓起的白软包子。
她努力挣扎开男人如铁钳一样的手,小脸气得涨红,站起来反唇相讥道:“陆大人这么喜欢动手动脚的威胁人,又对我诸多关注,晚间还特意寻我一道睡,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苏水湄不知道自己学陆不言的那副嘲讽之相像不像,反正她知道男人被她气歪了脸。
陆不言确是被这娘娘腔一样的小子气到了。
“龙阳之好?呵,牙尖嘴利,我还真是看错你了。”男人不怒反笑,他摩挲着指尖,那里尚残留着一点滑腻触感。
果然是个娘娘腔,皮肤这么滑不溜秋的。
男人不住地点头,咬牙切齿道:“好,很好,我记住你了。”
苏水湄想,她还真是长本事了,居然将这京师魔头气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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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水湄在赌。
虽然她听说陆不言是个杀人魔头,但却并没有锦衣卫死在他手下。
她赌赢了。
陆不言虽对她诸多怀疑,但最终没有下手。
“老大。”胡离突然跨入饭堂,“找到线索了。”
陆不言神色一凛,立时站起身,“跟我回房。”话罢,还警惕地看了一眼苏水湄。
苏水湄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不在意。
陆不言和胡离回了屋,郑敢心入饭堂,一脸醋相,冷哼一声。哼完,他看到苏水湄,又恢复成一脸笑模样,“哎,小玉童,你知道刚才胡离跟老大在说什么吗?”
苏水湄:……她要是知道还坐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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