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奔回娘家的盛桂娘,并没有太多悲春伤秋的光景。
人到中年,少年时光再多的情爱也变得由浓转淡。加之她从儿子的嘴里惊悉夫君成郎隐秘的往事,顿觉年少的一场情爱也尽是错付了。
初时倒是伤感得食不下咽,人也开始憔悴,每天若不哭一场,便觉得满腹的愁怨无所寄托。但儿子捧来如山的账本让人应接不暇。
据说分给成天复的那些店铺里熟手的掌柜好似商量过一般,突然甩手不做了。成天复虽然及时找了些人接手,但是像钱银这类细账都自己亲自过问才好。他说这些账目得慢慢梳理,交给别人不放心,就得由母亲来做才稳妥。
盛桂娘哪里会看这些?一时忙起来就连白氏母女找她饮茶都没空闲。
紧接下来,雪片一般的邀请信函纷涌而至,都是邀约桂娘出府做客的。
就在这时,儿子又说找到了位靠谱的账房先生。桂娘顿松了口气,直说自己应酬太多,还请账房先生来看,总算推掉了让人头大的差事。
说到桂娘应酬多,也是有原因的。虽然成家即将迎娶田家女,可若其他的府宅子见风转舵冷落了盛夫人,倒显得自家目光短浅,见风转舵了,短了士卿之家的气节!
素日与桂娘交好的那些夫人要么亲自到盛府来看,要么邀请桂娘去吃茶宴,不愿露出冷落失意人的势利,所以和离妇人的日常真的是安排得满满当当。
盛桂娘原本也要带盛香桥同去,幸好祖母请的夫子来了,盛香桥便可以顺理成章留在府□□课。
府上请的女夫子乃是前朝大儒崔秉信的二女儿崔白雨,曾经也是万岁的姐姐馨宁公主的女官。
后来崔白雨嫁人,同夫君一起开办女学学堂,教出了不少名门闺秀,但是近些年来,她也有封山之势,不大收学生了。
这次若不是应承着秦老太君的人情,崔夫人还真不会出山呢。
如此难得的名师入府,二小姐盛香兰本也应该一同修学,可是白氏觉得女儿家又不是哥儿,得做学问安身立命,何须太下气力?况且她女儿的琴棋书画一向比盛香桥出色,也没有锦上添花的必要了。
也不知白氏夜里如何吹的枕边风,总之盛老爷免了二小姐修习之苦,让她可以跟在姑母桂娘身边去各大府上茶宴诗社的走一走了。
一时间,她一个庶出的小姐倒像是盛府的正头嫡女一般风光无量。
白日里,崔夫人跟秦老太君一起饮茶,看着厅旁帘子后,乖乖坐在桌边写字的盛香桥,笑着道:“我还当你这孙女有多顽劣呢,虽然底子薄了点,字写得不好看,但是个能坐住的。”
秦老太君摇了摇头:“快别夸她,免得翘了尾巴。她也是之前受了些挫折,这才稍微收敛了性子,别看她人小,主意大着呢……我真是担心她以后入了王府,不知进退啊……”
崔夫人看了看香桥,轻声道:“老夫人,您多虑了,这孩子看着就是个聪慧受教的。我初次见她时,倒是觉得她眼熟,后来才想起这孩子长得可真像……”
说到一半时,崔夫人似乎觉得不妥,将话头又咽了回去。秦老太君跟崔夫人曾经侍奉的馨宁公主都是旧交情,自然知道宫闱里的那一段秘史,更知道崔夫人为何想起了那位。
老太君看了看偏厅里的女儿,摇了摇头道:“我孙女长得确实像‘她’。不然也不会被官家特意指婚。可惜这孩子没有‘她’那么大的运气,那一位才是有大造化的通达之人。在世的时候一辈子过的是宽闲寡患的宁静日子,就算之后家里遭了大难,也都是她去世之后了,最起码闭上眼时,此生无憾……当年公主和我都惋惜过她太心高气傲,居然不肯答应……现在想想,她想通的事情,我们到这个年岁才明白啊!”
两个经历过宫中几度春秋的老人同时静默了,这一时不用说什么,也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香桥坐在偏厅里,隐约能听到两个老人家在说话,但一时听不大真切,所以便专心写着自己手上的纸。不过她现在临摹的并非表哥送她的鹤体碑帖,而是入门的字帖而已。
有了名师指点,进步起来也顺利成章。她最近写的字,总算是规矩有了模样,勉强能入得人眼了。
因为之前用功看过崔夫人叫她看的书单子,待崔夫人考的时候再略微藏拙一些,崔夫人依着她的表现布置的作业并不算太多。
不过除了修习养身之道外,持家打理账目也是功课的重点。秦来太君亲眼见自己女儿过了半辈子的糊涂日子,也是心有感慨,知道自己没有将女儿养好。
到了孙女这里,亡羊补牢,总要让她明白些俗务,将来去了王府,偌大个门庭,她那未来的婆婆又是个精明的,须得香桥干练些,才不至于被人嫌弃。
让崔夫人和祖母一起检查完功课后,香桥便可以回自己内院练习算盘去了。
对于算盘一道,香桥真的不会,学起来也有些新鲜感,倒是投入了十二分的专注。就是演练口诀扒拉久了,难免手指酸痛。
正立在窗边甩手时,就看祖母身边的嬷嬷过来院子里,说是一会姑母要带夫人们来做客。祖母不耐久坐闹腾,让她换身衣服,待会帮着姑母款待客人,不要失了盛家礼数。
盛香桥乖巧应下,换了身衣服,也懒得再涂抹厚厚的胭脂,只在朱唇轻轻抿了胭脂红纸,在镜子前端详了下,然后就甩着酸麻手腕,活动下脖颈,领着丫鬟们在园子里散步,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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