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七摇头,他说我不能讲,我讲了估计比这逼`样更惨。
赖叔喷出一口烟,丢了一叠钱给他,“这从你那堆里抽的,钱我给你转移了,你躲一阵吧,接二连三给仇家找上,我觉着这事真除了你东家,没人会做。”
傻七说,那我东家为啥这样呢?不实在啊,我啥也不懂,就知道帮他打打杀杀,而且我也没露什么马脚,每次做完他还夸我。
赖叔说你他妈真没脑子啊,人家干这活,干一单歇半年,少说也一个季度搞一票大的,你接二连三的做——“你东家就算不怀疑你是别人派来接近他的,也怕你一下子蹿太猛,把他给牵连进去啊。”
“我没牵连,”傻七强调——“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赖叔说你别跟我讲这有的没的,反正我在狼国时间不比你短,狼国人办事就这逼`样。你干掉我,我干掉你,下级干掉上级往上爬,上级又让左边干掉右边来稳固势力。
“我看你这东家不简单,你最好住几天换一个地方,不然直接换国外去。最近有办法去蛇国没有?去不了蛇国,往北面走,北面总能去吧。”
傻七说赖叔,蛇国到处查身份证,我他妈身份证照片比人家死刑犯都凶神恶煞,我去那能过几天啊。你让我往北面,那北面是什么地方,是边牙,是恐怖分子聚集地——“我还是老实留狼国吧,我恋家。”
赖叔左右说不动,又喷出一口烟。
傻七本以为赖叔真什么都不懂,正准备说那你给我去买个盒饭吧,我肚子好饿,你要担心我安全,就别让我叫外卖了。
但他话还没说出口,赖叔就突然看向他,压低声音,冷不丁地道——“昨晚我瞅着跟你进去那人了,他和外面那伙人一前一后走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傻七听罢,应了一声。
临走前赖叔又丢了张新卡给他,让他把旧卡换了,免得旧卡也被追踪,那今晚都没得好过。
“枪不要离身,这几天别去酒吧喝酒找乐子。”赖叔拍了一把傻七脑袋,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张张嘴,叹了口气。
送走赖叔,傻七有点孤单。自从他从监狱出来后,因为被介绍去干这活早,也不敢交什么朋友,算来算去,也就酒吧老板、赖叔和屁叔。
他拉开窗帘一条缝,看着楼下的血桐。其实有时候他还有点怀念在监狱的日子,毕竟那时候人多,每天吹个牛`逼打个群架都不缺伴。
他原先也不叫傻七,他有自己的姓名,进了监狱后成了编号,但编号叫起来麻烦,大家又见着他迟钝,久而久之就叫他傻七。
或许也是因为傻人有傻福,他在监狱的朋友还不少。
监狱日子无聊,大把时间不懂干什么。所以狱警经常指派他们做些又费力又没屁用的事,比如刷厕所,串链子,再或者上彩釉。那些工厂做不完的活就交给他们来搞,一个茅坑几串手链或两三个瓶子能耗掉一整天。
那是一种充实的无聊,可即便如此,也比他现在空虚的无聊好得多。毕竟无聊就会回想,而回想,总会燃起莫可名状的愤怒。
(22)
傻七记得在监狱里设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那小房间是专门惩罚惹事的犯人的。
要惹是生非又管教不听了,便丢进去半天或一天甚至更久,那惩罚力度十足,比挨上十几仗警棍都猛。
小房间只有一个猫着腰才能进去的门,没有窗,高度大概一米五,勉强转身,人站不直,进去了只能蜷缩着,屎尿屁全在里头怄着。
门一关,便乌漆嘛黑,真个是伸手不见五指。
傻七曾经进去过一次,那是因为他和同个宿舍的人干了几架,第一次把吃饭的盘子扣人脑袋上,第二次把扫把桶人肚子上,第三次则是打断了那人的肋骨,让对方到医疗所待了一周,出来便换了监舍。
为什么打架,傻七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其实在监狱里打架很正常,当你被迫待在一个狭小的区域,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工作时,人很容易产生狂躁的情绪。
何况他们那区关的都是暴力犯罪,不是那些政治犯或经济犯之类的文明人,两三句不对口,动起手来是家常便饭。
但即便如此,那感觉也比关禁闭好多了。
如果说在监狱里待久了,一分钟犹如一个小时,那待在小黑屋里,一分钟就被拉得无限长,长得看不见尽头一样。
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刚进去的时候能听见换气孔有一点点轻微的噪音,可过不了多久,噪音就和耳鸣混在了一起。
傻七无法形容那半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又捶着墙壁,然后他蜷缩起来,再试着站起。他仿佛被囚禁在另外的维度里,与他所认知的世界彻底斩断了关系。
虽然只在里面待了半天,可他觉着他过了一生。
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空虚,以至于他连反思都不需要,到了最后的一个小时里,他觉着只要让他出去,他什么错都愿意认。
他从愤怒到平静,从平静到崩溃,从崩溃到歇斯底里,然后再从歇斯底里又变回愤怒。过往的一幕幕从他脑子里飞闪而过,仿佛从高楼坠下时的走马灯。
可这马灯走不完啊,走了一圈又一圈,还他妈在反复播放,播到他想死,却又死不了。
他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是不对等的,所以当那门打开,他见着门缝里s,he进的光线时,好像看到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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