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亦喜小童乖顺,与他鲜果、香茗,更取白貂裘暖着。渐困倦,晗欲睡未睡,又闻只言片语:“……十年后……也罢,桑田沧海,何谈重遇……”遂伏几熟睡,唤之不应。
久矣,悠悠醒转,身在家中,小间榻上。忙问母舅昨夜事,竟道不曾看灯,更不知是何画舫。
晗愈惊疑,不敢复言,恐只一梦而已。
又数年,不觉长成一十八岁,生得眉目清秀,风姿俊逸。尚未娶,远近争婚之,其母舅偶提及,则婉拒。有好事以姻事问者,晗道:“姻缘所定,吾不欲违之。”再问,闭口不答。常往桥畔,为寻一画舫,终无所得,多兴叹而归。众人便窃语,曰:“莫非有意于烟花女子,故不娶妻?”
然无人知,其幼时遇一锦衣公子,闻数句糊涂话语,及长,久而入迷。遂牵引痴情,欲明何为十年,何为姻缘。
时元宵好景,花灯初上,江岸画舫甚众,纤腰俏态,比比皆是。只无昔日所见巨舫,亦不见公子丰姿。晗流连不返,至夜半,方颓然欲去。忽闻人唤,回首,果美姬二三,经年容色不改。
“主人已候君多时。”
便进,见公子手斟芳醪,与之坐而共饮。晗方问道:“久别十年,不知君昔时所言,有何缘由?”
公子更进一盏,笑答:“月老顽笑,要为吾冷面冷心者,牵红丝一缕。吾不信,便命人行舟此处。”
不觉双颊微红,又问曰:“仍记十年之词,又是为何?”
“先前登舫,汝一介幼童,何谈姻缘?自许十年约,若汝有意……也罢,戏言数句,稍移画舫,不过了却心事。”
晗初大惊,后心下含怒,垂首曰:“汝视之戏言,吾静候十年。往时懵懂易受蒙骗,今重遇,方知矣。”便起,拂袖欲去。然双扉紧锁,叩之,不闻美姬笑语,但闻风浪之声。又见窗外烟波茫茫,花灯已杳,人丛亦失。而江水之上,竟缀盈盈繁花,更月影幽浮,恍若入仙人境。
“此乃吾所掌之地,并非人间。小婢舟奴者,皆已归其居所,不能入此处。”公子含笑,强牵其衣,搂之入怀,问曰,“良辰美景,若只孤枕独眠,岂不荒废乎?”便挽颈,交吻抚身,情近狎亵。
力拒,未几亦情起,盖为十年之约,痴心暗许。经重逢,虽一时恼怒,仍动念,渐相拥入帐,百般蜜意。方知公子其人,乃仙人也,纵然有诸美姬伺候,权当奴仆,并不能近身。晗羞涩不胜,以手掩面,然不能阻之,觉两胸紧贴,四臂交缠,甚昵爱。便浑身大汗淋漓,颤个不停,当即丢了一回,连声哭求:“饶,饶吾一命罢!若再颠狂几回,腰折,骨也断矣!”
正大放情兴,公子岂会放缓,反笑答:“有益于汝,无妨。”遂恣意顶弄,若蝶恋花,又似蜂采蜜。更兼画舫于江上摇荡,人也动情,神迷心浪。
及曙,两身相缠,自舫中昏沉睡去。
却道晗之母舅晨起,不见其人,不闻其声。良久,心下生疑。入屋内翻被褥视之,见珍宝遍榻,疑有千金之数。急命仆往各处寻,则晗已杳,终不得影踪。自此明月江中,画舫连绵,花灯成片,唯无一巨舫临岸。
第29章 (二十九)帚戏
梁生,固郡人,美姿容,十八未娶。邻家秦氏,亦有一子,丰姿俊仪,年甫十九,亦无妻房。
二人本少年交好,不知因何情淡,如初识,不似昔日共嬉。今为进学,依父母之言,一同乘舟上彭城,途中无话。
及喧嚷城中,便寻小宅,同居于此。然各据其半,自开户牖。只书斋一间,不可分,则中支屏风,梁东而秦西。平日近可闻彼此言语,却不来往,恍若相隔重山,疏冷有余,亲厚不足。自春至夏,秉烛埋首而学,不问他事。
一夕,梁生独坐桌前,正翻阅书卷,忽闻邻近有娇声细音,似有女子,笑语吟吟。初不以为然,渐觉蹊跷。踌躇再三,仍有疑虑,以手叩屏风数下,问曰:“汝何人?”言未毕,西侧幢幢灯影,映出一女子身形,纤腰袅娜,盈盈而拜。只不答,轻笑便去。
梁生愈惊,自言道:“莫非哪家娇女逾墙,作不良事?”遂出书斋,见一女子翩翩徐行,沿庭中小径曲折,投入秦生房内,倏忽不见。而门扉紧锁,满屋昏黑,一时寂然无声。则梁生立于西厢外,良久乃去,心下含怒,暗忖:好一个君子!不作诗词,竟与女子有私情!
既归东厢,渐垂泪,忆及昔日年幼懵懂,昵爱无间,后长成便知不妥,日益疏离。然仍有依依恋眷之意,久不能释。终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又道秦生自上彭城以来,见梁生时时在侧,却不展笑颜,何其冷淡!心下郁结难消,便与友饮宴,不觉酩酊大醉,夜半方归。翌日悠悠醒转,仍昏沉,口中焦渴,急唤仆奉茶端水。则仆自屋外入,惊呼道:“何人将破帚置于相公房中,真真晦气!”闻言,秦生近而观之,果有一破帚沾尘,立于墙边。“无妨,搬走便可。”秦生无暇多顾,命仆弃之,便饮香茗一盏,自洗漱不提。
至午后往书斋,窥之,不见梁生,甚疑:“往常闭门苦读,怎偏偏今日不在?”怀半分侥幸,以为其仍顾念情分,一时吃醋拈酸。便趋西厢,然门扉不开,忙问小仆:“梁……梁相公何在?”
“相公昨夜受凉,染了风寒,正歇息。”小仆知二人平日似不和,实则不然,便一五一十讲了明白。又匆忙告罪,自往厨下,为梁生煎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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