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也闻到了股臭味,鼻头一冲,打了个喷嚏,他的身子跟着筛糠似的一阵哆嗦,呜呼哀哉,憋出句:“大仙!我恐高啊!”
白玉娇置若罔闻,转了圈,单手托腮,打了个哈欠。狄秋闭拢了眼睛,抱住了脑袋。他放弃了,他想,在接近地面时,白玉娇会用那两条大尾巴当降落伞,就像松鼠那样,也像松鼠那样,她会稳稳地落在地上,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而他呢,他没有尾巴,做不成降落伞,他会掉进人堆,头朝下,砸个头破血流,脑浆迸了一个人可怜人满脸,但是不消半天,他摔死的痕迹就会被雨水冲刷干净。
雨好像更大了,松针一样一针接着一针戳在他身上。
狄秋眼前跑起了走马灯。可真奇怪,他的走马灯里只有一个瘦高个一圈又一圈地骑着自行车,绕得他晕头转向,他想让他停下来,但是人生的走马灯没法暂停,它不受控制地出现,任性地自演。那瘦高个冷不丁抬起了头看狄秋,狄秋不敢看他,用力睁开了眼睛。几乎就在他睁开眼睛的同时,风声停下了,重力好像消失了,雨还在下,冷冷地滴在他脖子上,狄秋大气都不敢出,他面前是一双金黄的眼睛,他稍稍呼吸了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脉搏,心下一喜,他还没死!但他离地面真的很近了,空气里臭味熏天,耳边有人悉悉索索地讲话,他和那金眼睛大眼瞪小眼,那金眼睛里的竖瞳仁翕了翕,狄秋离它远了些,他好像在被人往上提,慢慢地,他看清这金眼睛是长在一个白脸盘的小孩儿脸上,小孩儿逐渐成了土豆那么大,接着像黄豆,现在有些像绿豆了。狄秋别扭地扭过脖子往上一瞅,还是白玉娇!
这毛尾巴的白大仙正一脸嫌恶地挂在棵树上,一条分成两瓣的毛尾巴,一瓣卷着高处的一根树枝,另一瓣卷着狄秋,把他往上拉。狄秋松了口气,可不等他的第二口气提上来,他被白玉娇向空中一抛,那尾巴又离了他的身子,狄秋张着嘴巴吃了一大口风,呛得直咳嗽,而白玉娇呢,自己翻了个身,落在根树枝上,作势要从树上跃起,可人没跳起来,肩膀一矮,跌下了树枝。狄秋大喊:“小心”,自己在空中手忙脚乱,脸朝下摔在了一片屋顶上。这一下摔得不严重,狄秋赶忙抬头去找白玉娇,那白玉娇并没摔下树,她两手牢牢抱着树干,左脚踩在树梢上,可她的右脚却悬了空,不知什么时候,她那右脚踝被套上了根绿油油的绳索,这绳索仿佛有意识,有生命,绕着她的脚踝直往她的小腿上一圈又一圈地长,还越收越紧,将她的小腿都箍红了,白玉娇试着向上提小腿,那绳索便用劲往下拽,狄秋顺着这绳索看下去,只见这绳索的另一头好像长在一个穿绿衣人的脑袋上,他一惊,再看那绿衣人边上又冲出来个绿衣人,他在地上扎稳了马步,马上,另一个绿衣人跳到了这扎稳马步的绿衣人的肩上,伸出双手举在空中,双腿盘住了马步绿衣人的脑袋,这两腿和一个脑袋瞬间拧在了一起。紧接着,又一个绿衣人跳到了举高双手的绿衣人肩上,用腿绞起了他的双手,他们的手和腿都柔韧极了,蛇一样,一个又一个绿衣人如法炮制,手缠住腿,腿绞紧了手,很快他们就编出了股绿绳子,摇摇晃晃,直索向白玉娇的左脚踝!
狄秋又喊:“小心啊!”
他试着站起来,可淋湿了的瓦片湿滑,狄秋一个没站稳,屁股朝下,又摔了一跤。这一跤把近旁树上的白玉娇逗笑了,狄秋急道:“大仙你还有空笑啊!”
白玉娇道:“我愿意笑就笑!你管得着吗?!”
言罢,她使劲往上一挣,弓起了右脚,大树跟着摇动,地上那两个扎马步的绿衣人卯足了劲,齐声高喝,那一根还在空中摇摆的绿绳子一头已伸到了白玉娇左脚背上,白玉娇一晃尾巴,扫开这绿绳子,头一低,一口烈火自她口中喷出,烧得两条绿绳子全都散了架,顷刻间哀声四起,数百条绿影跌向地上,一个个头身着火的绿衣人在地上打着滚,叫苦不迭,还有的索性跳到了河里去灭火。
街上,河上火光如星般散布,好不热闹。
白玉娇的双脚重又回到了树上,她借力一蹬,窜到了狄秋面前,提起狄秋的衣领,一跃而起,直窜到那红云旁,她一伸手,拆了那云聚成的半边喜字,丢去地上,一帘瀑布自无中而来,眨眼间浇灭了地上所有的火。
白玉娇痛快大笑,红云映衬下,她脸上的红疤仿佛桃色。两只毛耳朵从她的黑头发里钻了出来。
她和狄秋又落入了重力的操控中,白玉娇依旧满不在乎,她在极速下坠中仰起下巴,深吸了一口气,对狄秋道:“呆子!抓紧了!”
狄秋闻言,赶紧是抱住了白玉娇,白玉娇怒斥:“大胆!”
她一把推开了狄秋,但她的尾巴忽然在空中变得好肥好大,狄秋赶忙抓住了她的尾巴,那尾巴上下摇晃,狄秋便跟着颠簸,一时间,他被晃得晕头转向,模模糊糊间看到两只红色高跟鞋从他边上擦过,往下掉。那云做的瀑布已流尽了,水冲刷过的街道泛着荧荧的冷光,青石板的街上只剩下满地的青蛇。
白玉娇啪地落在了一道屋脊上,不等狄秋喘口气,她又咻地腾空,狄秋又被甩向了空中,耳边听得烈烈风声,听得白玉娇嘻嘻哈哈,又笑又叫。她的狐叫像狼嗷,说不清为了什么,高兴便叫,快乐便叫,自由自在时便叫。
这白玉娇精力旺盛,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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